银红满地花的纱窗隔出了两个世界。秦宸羡慕的看着窗外肆意的少年,心里有些哀怨。不明白为什么相同的年纪,自己的处境怎么就会这么查呢。只是这话他不敢说出来,生怕赵国基会给来个移魂大法啥的,捣鼓着让自己做小厮。呃,他倒不是怕伺候人,只是爱认生。
秦宸不想再自怨自艾,收拾了凌乱的思绪,专心的思索起赵国基说的案情来。显然案子是在丁氏的屋子里发生地,可是作案手法和凶手却无法确定。
马钱子碱虽然无色却有掩不住的苦味。除了搁到茶水中,凶手也不见得有更好的掩饰手法。只是点茶的工序都是赵慧兰一手操办的,凶手又是怎么动的手脚呢?如果不是茶水里,还有什么可以掩饰那股苦味呢?秦宸有些迷惑,挠着头发问赵国基:“既然是吃鱼。。。当时有没有人抱怨鱼苦胆破了之类的话?”
赵国基当然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挠着眉头,苦恼的说:“那天给姑妈盛饭、端饭的是小云。姑妈没吃多少,剩下大半碗饭顺手就给她吃了。要说是菜的问题。。。可是别人都活得好好的。问题只能出在茶里了!”
秦宸的右手紧紧的抠着窗棂,左手狠狠的掐着赵国基的手腕。咬着牙从嗓子眼里逼出几句话来:“既然茶杯和水只有我娘和周氏碰过,那么一定就是她了!你们都知道我娘是被毒死的。。。那个。。。那个男人不闻不问也。。。也。。。可你们是她的骨肉亲人,为什么你们连个屁也不敢放?!”
赵国基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郁闷,手腕被秦宸抓破了皮也不觉的痛,只是苦恼的挠着头发,烦躁的说:“你以为我不想?好歹我是个修真!做不了什么大事,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也容易!可是当时在场的除了二太太,每个人都有可能!那天分好茶,小姑姑先敬给二太太一杯。其余的就让屋子里的人随意取用。姑姑每回点完茶,都要先把用完的茶器收拾好。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喝茶的,在她前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端茶的时候投毒!只不过是周氏的机会比别人多!!”看见秦宸又要张嘴,他举起右手用力下挥,阻止了他的开口,接着说道:“要是只有一件案子,反正周氏的嫌疑最大,让她填了命也容易!可是还有二少爷的案子!二少爷出事的时候,周氏并不在场!没有足够的证据,难道你下的去手?”
秦宇死的时候,秦宸还不满十岁,当时对事情的印象并不深刻。赵慧兰死后秦家下人中很有些流言,被秦放下令杖毙了几个反成了忌讳。秦宇的死引起的闲话不多,或者说有闲话却没有人追究,到让秦宸知道了个明白。
当时秦家人还都住在京城的御赐卢国公府里。事发前秦宇正在自己院子里的书房中读书。
那天天气很好。丁氏从秦母屋里下来,见时间还早,忍不住惦记起自己的小孙子来。带着从人拐进了秦宇的小院。丁氏和严氏婆媳之间倒也相得。再说一个粉团团,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在眼跟前乱爬,正是亲不够的时候,怎么会有争执。倒是秦宇听说母亲来了,忙不迭的放下书,回了正房。
丁氏看见秦宇自然开心。只是觉得他脸色不好,就不许他再回书房苦读。一边打发他躺下休息,一边命人去请太医。秦宇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拗不过老娘和老婆,就歪在了榻上。
秦宇不爱喝茶,事实上从秦永开始,秦家的儿孙们对团茶都没什么好感。他又在病中,丫鬟们自然不敢给他上茶。因为是盛夏,丁氏怕他中了暑热,就吩咐人上了雪泡缩皮饮。
主子要雪泡缩皮饮,自然不会只上一杯。就连小秦萱都就着丁氏的茶碗喝了两口。
秦宇喝完水没多久就开始抽搐,一屋子的妇孺都慌了手脚。还是丁氏想起大太太出身杏林,她的两个侄子正在秦家做客,忙打发人请了来。
王士宣兄弟赶到的时候,太医恰巧也到了。王士宣那时还不是太医,可是王家家学渊源,那个太医也不敢拿大。三个人讨论下来,都觉得秦宇得了痫症,就是癫痫。只是药还没抓回来呢,秦宇已经咽了气。
秦宇青年暴毙,却有太医诊断在先,秦家人只是悲恸却没什么怀疑。可是秦宇的丈人当是正是刑部侍郎,丁氏的两个哥哥也是位居清要,自然不会这么善了。他们带着仵作查探了几次,银针换了几回才算作罢。就算这样,秦家的大爷秦安也被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秦宸到底是在黑白两道混过的,对毒物到不陌生。他困惑的皱着眉头,征询赵国基意见似的说道:“按说马钱子这东西也可以通过皮肤吸收,掺在脂粉里,涂在衣服上。这样周氏不在场也可以做到!”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又摇着头说道:“可是这样在我娘的事情上,她的嫌疑又小了许多。”
见赵国基闷着头不说话。秦宸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不值。自己醒过来才两天,可这摇头叹气的次数比从前两年都多。这么瞻前顾后的实在不是个事情!秦宸很想把周氏逮起来,也不用刑,就是不吃不喝的熬上她三天三夜,看她能说些什么。只是想到赵国基那性格,他要是肯这么做,也不会等到今天了。秦宸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以后要听他的,越发觉得命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等过几天我们去城里的府邸转一圈,看看有什么线索。”
赵国基张嘴想反驳,五六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线索。只是看着秦宸狡黠的眼神,嘴角掩饰不住的冷意。他又点点了头,赞同的说道:“也好。二爷的事情发生以后,老太太就带着家人搬到了这里。那房子一直空着,或者能查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秦宸有些失望,他还是觉得把人抓过来好好的问几天才是正经。他提出一个不太靠谱的方案,就是想要赵国基反驳,自己就势再提议审问周氏的事情。却忘记了赵国基一样的了解自己。
看着赵国基一脸的洞若观火,秦宸有些牙酸,舌头在嘴里捣鼓了半天才又问道:“那现在我们做什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赵国基被秦宸问得愣住了。他还真没什么计划。或者说没有和秦宸有关的计划。他只想着一心修炼,不求早登仙班只要逍遥自在。空闲的时候把几个弟弟教育好就行,当然秦宸也包括在内。只是他只管闷头教育,却没有想过他们的将来。可以说这位先生只顾着往学生的头脑里灌输杂七杂八的学识,指引他们修习道法。却没想过帮他们树立什么远大目标正确人生观啥的,更不用说那些做人的门道!
赵国基挠了半天头皮,直挠的落花如雪溅也没想起啥来。还是秦宸受不了空气中飞舞的头皮屑,忍不住建议道:“要不你先洗洗头,我去问问他们。”
赵国基听到洗洗头,到来了精神。一拍大腿说道:“我的计划那是多了去了。你知道不,这地方洗澡太难了!皂荚胰子这些东西我总觉得洗不干净!我记得萧瑟以前迷过一阵子的手工香皂,那个。。。好像她迷上什么东西都是逼着你去学的。我记得你的厨艺也不错,做出来的西点也是一绝。你为什么去做珠宝生意呢?你学的不是商业法么?”
秦宸无奈的说道:“珠宝生意那是家传,我费了多大劲才从那几个管理人手里弄回来,不做说得过去么?!西点是萧瑟逼着我学的,她不爱干活,又不想让萧妈妈的手艺失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觉得做这些东西,和种西红柿一样的危险么?”
赵国基认为只要事情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就不会走漏风声。他不想接受这种说辞。怏怏的说道:“你怎么跟敖破一个呛调?!不是说做出来的东西概不外流么!再说,国隆他们不是正在做巧克力呢?!我老早以前还吹过玻璃,烧过瓷砖,造过卫生纸。。。只是小打小闹,不会出问题的!再说。。。你不是想接触倚云斋的人么?”
秦宸可不想小打小闹,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大的。他不想让人锁住手脚,前生又吃过冒失的亏,总想着在动手之前找好退路。他想了想说道:“现在不行!你我的力量太弱,做什么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我是自私自利的现代人,除了萧瑟谁都别想占我的便宜!”
秦宸发完誓,想了想安慰一脸失意的赵国基说道:“当然,还有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赵国基的脸色缓和了些,虽然秦宸的话说的粗了些,暧昧了些。可话糙理不糙,他也就将就着听了。捻着下巴上几根微重的汗毛说道:“要按你的说法,我们就得先拿下老太太,继承爵位。还有怎么也得把倚云斋的人收服了才行。”
他说的简单,秦宸听了却呲牙。倚云斋的人,那是连神仙也敢违背玩弄的!要是好收服,敖破还用头痛?仙躯一震可比虎躯一震来劲!
继承秦家倒是有几分可能。只是秦放一向身强体壮,四五十岁的人吃的比自己这个半大小子还多,没个十年二十年的袭爵也是休想。
拿下老太太倒是当务之急。抛下亲情感情,从实际利益出发。她是这个家的最高权威,就算是为了这一席之地也得糊弄好了她。更何况老太太和普宁郡王家有亲。倚云斋的人一手改变了历史,为了安全更为了自己的心血,他们绝不会轻易的撒手,放弃对新唐皇朝的控制。来历不明人丁稀少的新唐第一高门普宁郡王府,恐怕就是他们的代表了。
想起普宁郡王府林家,秦宸捏着腰畔的福寿如意纹羊脂玉佩,心里却是惊惧后怕。林家人丁虽少,可是和秦家的来往不断。逢年过节的的礼数更是没断过。就连自己,一个庶出的幼子人家也惦记着,从来没疏忽过。这么精细的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对赵家人了解多少。
秦宸回想了一下,好在从前的秦五爷只在秦府晃悠,也不怎么见客。到算是万幸。他松了口气,笑着问赵国基道:“说起老太太好像没什么亲戚,除了郡王府,也没见别家来往。对了,你们见没见过林家的人?”
赵国基摇头,不解的说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都说普宁郡王家的人死光了,你说那些礼物是谁做主送过来的?不只是这样,人家送过礼来老太太就让收了。可从来也没见过咱们家回礼,你说这事邪门不?”
秦宸只知道林家的礼物不断,可自家失礼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放下心事,质疑道:“你胡说呢吧!你没见咱们家送礼,可不表示没送啊,只不过没让你知道罢了!”
赵国基切了一声,不服气的说道:“你就知道了?我问过,方定也查过!方爷爷记的账上只有收林家的礼,可没送林家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