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一觉醒来觉得松快了许多。肚子不再做反，看着午后的阳光也有了几分明媚像。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赵国基，他的脸又垮了下来，连声的唤起人来。不多时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伸了进来，却是国栋和方节的儿子旭儿。秦宸虽然看方节不顺眼，却不会为难小孩子。招手让他们进来，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你们的哥子呢？”

国栋和旭儿你推我搡了半天，却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争先说道：“回了家里。”“在后头谈事情！”

秦宸看着你瞪我我瞪你的两只小斗鸡。好笑的拽着旭儿头上的桃心问道：“你那几个哥哥藏在后面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

旭儿把自己的头发从秦宸的魔爪下抢救下来。一边整理着被秦宸弄乱了的发型，一边瞪着毛茸茸的圆眼睛，歪着头说道：“怎么没有事情？我爹说要给明哥他们寻些差事，问他们想做什么呢？！”

国栋和秦宸是惯了的，他抱着蜜饯罐子，挤开旭儿一本正经的教训他道：“你又胡说！明明是太太吩咐三舅，说。。。说明哥他们大了，不好在内宅里晃悠，要他们跟着学。。。学家事呢！”

国栋说着郑重的点点头，让旭儿抓了颗蜜饯，又回头困惑的问秦宸：“为什么只让明哥他们学家事。。。我哥哥也好大了。。。”

秦宸没好气的揪了揪他的小辫子，吩咐道：“去把你三舅叫来，我问问他！”见两个小家伙抱着蜜饯罐子兴冲冲的往外跑，他又叫了声：“回来！”

两个小小子站住脚，扭头回身好奇的看着秦宸。秦宸摇摇头，嘱咐道：“甜的东西害牙，你们出去和大家分着吃了。”

旭儿郑重的点点头。国栋却仰着脖子反对说：“不行，这是给小弟的！我要送回家去！”

秦宸有些好笑。以前的国栋是大方的，从自己这里得了什么东西都会和旭儿平分。可是从小五出生以后，他就霸起家来，有什么东西都要往家里搜罗。看着旭儿委屈的小脸，秦宸笑着说道：“小五吃多了甜的也害牙啊！”

国栋翻了旭儿一眼，把蜜饯罐藏到身后，坚定的说道：“小五没牙！”想想，他又低下头，脚尖胡乱划拉着地板，赫然说道：“他只有八颗牙，米粒似的！”

这下子旭儿又兴奋起来，握着嘴笑了一会，拉着国栋的手说道；“说不定他今天又长了牙呢！走，我们数数去！”说着两个小家伙招呼也不打就没了影子。

就在秦宸想着是不是自己出去找方节谈谈的时候，方节把国栋和旭儿又拎回来了。方节把那一小罐蜜饯放回几案上，正色说道：“爷这里正是多事的时候，里里外外的眼睛都盯着呢！还是像以前一样纵着他们，可不是要出事呢！”

秦宸知道方节是什么意思。事情虽然没有挑明，可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秦宝做错了事情，丢了脸面。他身边的人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为了扳回一局替秦宝出口气，眼珠子恐怕已经隔墙扔了过来。

秦宸叹了口气，对着叠白纸努了努嘴，向两个小家伙示意了一番。国栋笑嘻嘻的就想动手，却被方节提溜了出去。

虽然知道方节是好意，可是秦宸心里还是厌烦他这一套。见他回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小心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那么点东西值什么？”

方节深深的看着他，轻声说道：“五爷这话说的竟然和凌春家的一个腔调。”

秦宸愣怔了一下。听方节的意思，显然是背后有人碎嘴，嫌自己大题小做。秦宸自觉无辜，看着方节淡漠的面容，轻声问道：“说起来我这个失主也太不尽责了，连自己屋里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她们说起过什么？”

方节看着地上的青砖，漫不经心的说道：“五爷屋里的东西不是秀姑姑收着，就是搁在了外书房，倒也没什么当紧的。反而是四爷屋里少了不少东西。只是。。。只是，秀姑姑只盯着一顶网巾不松嘴。。。那些人尽抱怨这个了！”

网巾，明朝的衣冠。秦宸可不陌生。前生被萧瑟逼着看韩剧的时候，赵国基会一样样的细数被棒子们霸占走的东西。不把萧瑟弄的意兴阑珊绝不算完，网巾的来历就是他常念不衰的。

想起敖破对自己介绍这个时代的时候说的话，秦宸冷笑起来。倚云斋的人已经搬来了明代的衣冠，不知道会不会把锦衣卫搬过来？秦宸又一次碰触到平静生活下汹涌的暗流。虽然不知道凌秀为什么抓着一顶不值钱的网巾不放。他还是轻笑着说道：“我明天问问她。只是方明他们是怎么回事？”

方节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还是照直回答道；“二太太说竹吟堂离姑娘们的住处太近，让我把几个束发的侄儿都迁出去。我想着方明他们也大了，也该学着看看账本懂点人情了。就想着给他们另安排些差事。”

秦宸听他这么说倒觉得也好，点点头问道：“那国基他们呢？国柱明年也该束发了！”

“他们几个要看老太太的意思，我倒不好安排什么。只是五爷你也提防着些，和方明不一样，他们出了事情那是真的大家没脸呢！”方杰看着秦宸小心的说道。

秦宸信任赵国基，对这个到不在意。随口问方节道：“说起人情往来，平日里都是谁管这块的？普宁郡王家的人是谁接待的，礼是谁去回的？”

方节怔了一下，直视着秦宸说道：“老太太那头的亲戚都是我接待的，普宁郡王家每年送礼的人都不一样。。。老太太也没提过回礼的事情。”看着秦宸一脸的凝重，方节想了想又说道：“老太太的人情往来不多。就是普宁郡王府和七公主那里。。。”

七公主是林湘的女儿，说起来也算是普宁郡王府的人，不知道她在倚云斋是什么地位？秦宸想着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问道：“七公主？咱们家可没收过她的东西啊？”

方节难得的得意，笑着说道：“七公主那么尊贵，肯收咱们的礼就够给面子了。哪里还指望回礼！”

秦宸刚想再多打听几句这位皇朝第一公主的事情，凌春媳妇却不顾国栋和旭儿的阻拦闯了进来。

凌春媳妇冲着秦宸草草的福了福。眼睛看天，下巴冲墙的禀告道：“回五爷的话。几位姑娘说爷搬了新居，要来贺贺呢。四爷说这里的小子多，让我先来通禀一声，别让那个不开眼的小子冲撞了姑娘们！”

秦宸听见女孩子们清脆悦耳的笑语声忙迎了出去，就见秦宝伴着三位姑娘进了院子。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来意，可是看着这几位神情疏朗裙裾翩跹的画中人，秦宸倒觉得古朴的院子里多了几分灵气和春天的感觉。看着她们脸颊上明快无忧的笑容，秦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少年。他含笑的迎上去，拱手行礼好奇的问道：“今天来得齐全，是那股好风把哥哥姐姐们都吹来了？”

汝儿落在最后面不说话，娟儿，如曦、秦宝三个相互对视了一番。还是秦娟儿含笑说道：“我们是来贺你乔迁之喜的。你这个东道不会连杯茶也没有吧？”

秦宸一边把他们往中堂里让，一边笑着说：“怎么会？只是我这里随便惯了，就怕姐姐喝不惯我这里的茶。”

进了中堂，刚分宾主落座。国栋旭儿两个就提着一堆物事走了进来。他们也不多话，行了个礼就自顾自的做起了事来。旭儿把一个竹茶炉放在了门边，蹲在旁边小心的烧起水来。国柱从都篮里拿出几盏越窑青瓷碗搁进水方里小心的涮了涮，搁进具列里摆好。想了想又闷头跑进西屋，找了本书回了中堂，从里面抖出了几朵干扁的野菊花，胡乱的摆在了一边。

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转移到他们的身上，见两个小小子一本正经的做事，都不由的好笑。就连国栋荒诞的行为她们都没计较。秦宝想调侃两句，见林若曦看的有趣又把话咽了下去。

国栋等到汤瓶里开始向外冒出白色的水汽，有蟹眼泡慢慢浮起。他就从都篮里拿出了一个瓷钵，里边盛着几把新摘的竹叶心。从汤瓶里舀出水倒进瓷钵里，把竹叶和菊花涮了一遍。用小竹夹把它们夹起来抖净水，又放进了烫过的青瓷碗里。旭儿忙把已经滚开汤瓶提起，手一起一落之间，滚烫的开水已经倒进了茶碗里。白色的菊花青色的竹叶慢慢的在七分满的水里绽放。

几位贵客看着面前的物事。青绿色的茶盏衬的淡绿色的茶水毫不起眼，白花绿叶看的也不甚分明。再想起那小厮敷衍的动作，不知道在书里夹了几年的野花，都想把这茶盏扔出去。只是主人已经喝上了，客人们想了想，还是小口的抿了起来。甘甜微涩的液体给嘴里带来了温润平和的气息，姊妹几个都收起满腹的嘲讽静静的品起茶来。

娟儿若曦都不喜欢茶饼，喝了这个都觉得好。揪着秦宸不住口的问，倒把来意抛到了脑后。虽然瞒着汝儿，可是这个灵精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见两个姐姐都不提来意，到乐得看秦宝坐立不安的样子。

只不过是一把竹叶心加几朵野菊花自然没什么可瞒的，秦宸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随嘴又介绍了几种可以饮用的花卉，就让她们开心的不行。只有秦宝不满意，提出来要去东院向丁氏请安。

秦宸注意秦宝好久了，见他一直坐立不安的心里也发毛。听说要走，自然不会拦着他。和汝儿对视了一眼，兄妹两个同时站了起来。秦宝见他们爽快自己倒改了主意有些不敢去，熙攘了一阵，几个人还是结伴向着丁氏的院子走去。

出了竹吟堂，有夹道直通往前边的正院。在夹道的中间有道门连着东院，进了门右手的小院就是周氏的兰院。前行几步沿着穿山游廊过去就是东院的正房，丁氏的丫环翠娥把他们让进了中堂。自己却走到东耳房，她不敢惊动里面的丁氏，只是小声的和守在门口的凌秀交代起来。

中堂里，秦敏的三个妾室都杵在里边站规矩。见她们几个进来，年纪最小的孙氏到了几杯白水过来。小心的陪笑说：“爷和姑娘们将就些，这屋里只许搁这个。”秦宸见她打扮的妖娆，描的漆黑的睡眼只管往秦宝身上瞟，心里觉得可乐就忍笑扭头看向那两个。

穿着杏黄绸袄，翠绿罗裙的刘氏本来正咬牙盯着孙氏，眼角捎到秦宸的笑脸，忙用绣鸳鸯的手帕捂住嘴角，接连冲他飞了几个眼风。秦宸给吓了一跳，忙把眼神移到周氏的身上。还好这三个里头还有一个正经的，只见她衣衫穿的还算素淡，蜜色的肌肤未遮脂粉，头上只戴了几只珠钗。她虽然有了些年纪，不过五官轮廓还十分清楚，只是高挺尖立的鼻子让人感觉无法亲近。她站在那里眼神放空，不言不语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良久周氏才感觉到秦宸的目光，她死水般的眼睛的和他对视了一番，眼皮就懒懒的耷拉下来。

很快翠娥就走了进来，回话说：“太太说了，身子不爽利就不见二位爷了。要是三位姑娘闲在，就留下来说说话。”

秦宝十分失望。见小丫头掀起了珠帘，他不敢久留，和若曦低语了几句就走了出去。秦宸和汝儿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也出了院子。兄弟两个一路无话的各自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