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青送走秦宸回到那间书屋,却见元氏坐在书案前,直视着那本《宋史》。听见他的脚步声,她也不抬头,只是落寞的说道:“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第一次见他是色厉内荏的纨绔,这一次。。。这一次更糟糕,善厨艺,喜耕种,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精明的主妇,还是一个有经验的农夫?”
叶景青慢慢的坐在她身边,轻声说道:“你该记得老主人对我姑母下的评语。她是把钥匙,通过她我们可以找到成功的途径!”
元氏扯扯嘴角,讥笑道:“一个什么事也做不了的老太太?叶叔,你还真天真!巫筮之说岂能相信!”
叶景青温和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你不该看那些书的,那些超脱了我们的时代!如果巫筮之说不能尽信,那么神仙也应是虚妄!你出身于修真世家,为的是早登仙界!怎么你想彻底的否认你自己么?”
元氏觉得疲惫,她轻轻的用手撑住了额头。厌倦的说道:“可这关那位少爷什么事?秦家有六百多人,厨子农夫更是满街都是!”
叶景青摇摇头,好脾气的说道:“可是见到他以后,你求得的卦象是大有之鼎,变爻为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这还是你第一次得到这么好的预兆。”
元氏只是不屑,嘲笑道:“这个人有什么好的,心无大志不说,长得还小鼻子小眼的。你能指望他帮你做什么?”
叶景青对这份不逊却是一味的包容,轻声的解释道:“可我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就算是稻草,也只能抓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元氏的面前点明她们的处境。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处境堪忧,可是这么冷不丁被人提起,她心里还是酸楚。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的鼻音说道:“叶叔,你明知道倾覆在即,又何必把秦家扯进这池浊水中呢?”
叶景青长叹,无奈的说道:“秦家早就在船上了,那里还有机会抽身?!就算秦家人什么也不做,你以为那些人就会忘记他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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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宸一脸嫌弃的带着敖破进了竹吟堂。国栋和旭儿正兴致勃勃的在压跷跷板。方定却厚着脸皮坐在了给小五准备的木马上。
见秦宸进来,他慌张的从马背上出溜下来。赶在秦宸发怒之前,厚着脸皮问敖破道:“这位大哥贵姓啊?是咱们家人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敖破倒也从善如流。见秦宸没有把自己介绍给众人的打算,他便哈着腰,自我介绍道:“小姓敖,是五爷今天收的伴当。还请兄弟你多多关照!”
厚。这还是神仙么?秦宸咬牙吐出一个字“妖!”当即向后院走去。
敖破笑着冲方定点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边。
穿过小楼,是一座三间厅隔出的小院。这里既是厨房,也是下人们歇息的地方。
赵国基懒洋洋的躺在院子正中的摇椅上。在他肚皮上的是穿着黑色府绸衫卦,一副小黄金荣扮相的小五。
小五看见秦宸很开心,嘴里呜呜的叫着,屁股却不住的在赵国基肚皮上,上下乱掂起来。;
赵国基无奈的抬头,看着和自己一样打扮的敖破着实吃了一惊。指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隐身也一样保护宸哥儿啊!”
为五斗米折腰的敖破挠挠头,恬着脸说道:“我总的有个吃饭地方不是!我隐身吃东西是无所谓,可你想让自己家里闹大仙么?要不让你娘设个香案,每天给我摆一桌。”
赵国基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想让他太得意,可又没有别的办法打发恶客。只能哀怨的说道:“就怕养不起你,再说你总得到瑟瑟那里去吧,到时候我们怎么解释?”
敖破却不在意,一边闻着空气中隐隐的燥意,一边敷衍:“你还不是三天两头的不露脸,也没见别人说过什么?更何况我!对了,厨房里在做什么?一股子烟火气。”
赵国基冷笑,不屑的说道:“怎么你们的收获很大么?就惦记着吃!”
敖破摊摊手掌,指着秦宸说道:“还轮不到我说话呢!收获不收获的你问他!”
赵国基没好气的看着敖破闪进厨房,回头问秦宸道:“如何?”
秦宸拽拽小五不对称的衣角,淡淡的说道:“还好。没被人抓包!我还问出来巧克力的制作方法,那些糖果不用藏着掖着了。”
赵国基扬扬眉,不满的问道:“就这?”
秦宸耸耸肩,检查着小五衣服上蹩脚的针线,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然呢?交浅言深?叶景青答应让我带人进他的作坊,也算是一大成果。你们呢?今天有什么收获?这小流氓把谁的衣服给扒了?”
赵国基不满的拍了秦宸一记,把一直扭动的小五塞进秦宸的怀里。一件一件的说道:“我把你做的木马和跷跷板都装了起来。至于秋千,我给改成了摇椅。你总不想这院子里老有莺莺燕燕出没吧?这衣服是汝儿和若曦的手笔。她们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只有小五不会挑剔她们的针线!老太太已经派人问过一遍了,我让国隆替你准备了贡品。你过去哄哄她吧!”
秦宸好奇的打量着赵国基,小心的问道:“这么好说话?你不多问几句?”
赵国基浑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你能把秦敦的事情弄清楚就不错了!不过这个我不在意。至于别的,搞政治的人,要是什么话都能竹筒倒豆子,恐怕早就让人生吞了。”
秦宸揉揉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是我没问。有的话问了应该会有答案,但是我怕陷进去,你知道我是个自私的家伙,不想为别人的事情操心。”
赵国基摇摇头,抱回小五撵人道:“你还是先去萱龄堂吧!老太太等了半天了!再不去,紫苏该过来逮人了。”
说是半天,秦宸却觉得那老太太已经等了二十年。
可能已经等疲了。秦宸进了屋子,她还是懒懒的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看着国柱手里的食盒问道:“这是什么?叶家的回礼?”
秦宸抹了把头上的汗。他自然不敢提醒这老太太,说叶景青是入赘,应该是云家。更不敢说云家的回礼都让自己新收的神仙仆人给垫吧了。只是陪笑着说道:“叶家只是几样点心,看着也一般。老太太要是想看,我这就让他们去取。”
秦母只是唔了一声,便指着食盒问道:“那这是什么?”
秦宸见她没有追问,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掀起食盒笑着说道:“这是昨天从咱们家库里取出来的核桃,还有千岁子,我让他们用盐炒了。吃着倒好。老太太不是说生的核桃吃多了发腻么?尝尝这个吃起来如何?”
秦母却没看核桃,只是望着花生仁垂泪道:“你三叔以前也喜欢弄这个!这个他不叫千岁子,叫花生。你这孩子到底是随他。。。”
秦宸对女人总是无措。他坐在秦母的对面,机械的剥着核桃,呆呆的听着老太太忆苦思甜。
秦母给秦家生了两女一男。若曦的母亲是秦家的长女,那时候秦放的生母还是正室。看着这雪玉般的小女孩眼馋,就想把她带到自己的身边教养。
只是那年秦敏的身体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断。秦永让人在佛前问过几回,得到的结论都是有人妨克。家里也请过几位有道的真人,他们虽然没有讲明。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秦家的大夫人子女缘薄,命带刑克。
这些神道们的话语,秦大夫人不知道如何辩驳。一气之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疏远了。心心念念的只有如何牵绊住丈夫的心思,时时刻刻的不忘苛刻自己的情敌。
那些日子秦母的过得很难。不仅要照管几个孩子,料理家事,还要时时刻刻的应付大妇的敌意。只有对着自己的儿女才有片刻的开心。
秦敦从小就很贴心,总是在母亲的身后跟进跟出,小小的年纪,就对那些家事了如指掌。这样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人。只是秦冶的注意力都在秦放母子身上,秦永也只顾着显摆好学的秦敏。倒无人责骂秦敦的叛经离道,不知上进。还是秦母心疼儿子,早早的把秦敦托付给了自己的表哥,让他跟叶景青一起读书。
秦母自然不知道秦敦学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儿子太过喜爱杂务。不过每次看着秦敦整治出来的吃食,她也不忍心责怪儿子。只是想着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将来给他找个小家碧玉,母子们小门小户的过着到也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