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秀掩了笑意，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儿上午柳姨娘让人把家里的媳妇小厮叫了个全，让人回太太说是要给六爷找几个伺候的。太太还在佛前，也没说什么，我就对人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可不是答应了，秦母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她抿抿嘴，对柳月香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一个姬妾，没有得到主母的许可，就擅自插手家事。这是谁许的你？”

柳月香越发的委屈，梨花带雨的说道：“奴儿。已经回过姐姐了。想来是话说得不够周全，惹姐姐生气了。。。”

秦老太太是喜欢女孩子的，不过这种喜欢只在特定的女孩子身上。尤其不包括矫揉造作身份未明的女子。她心里呕了几声，厌弃的问道：“是你亲自去回的话，你看见你们太太生气了？”

柳月香无语，不明白无往不利的美色利器怎么会在这里拐了弯。她眨了眨满是流波的眼眸，哽噎着“可是”起来。

秦母越发的不想搭理她，对着凌秀说道：“既然你抢了话头，就把话给我交待清楚！”

凌秀恭谨的应了一声，利落的回答：“柳姨娘今天让人回太太的事情不少。本来太太今天是不理事的，只是我看几个婆子的样子又是急的不行，才按照家里的规矩处分了几样。”

柳月香来了精神，大声喝问：“哪家的规矩是奴才可以克扣主子的月例的？又是哪家的规矩指使你饿着小主子的？”

凌秀咂摸了下嘴，见秦母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厌憎。便带笑不笑的说道：“今儿是四月十五，柳姨娘让人过来领这个月的月例不说还要支下个月的！初来乍到的需要化用也没什么。虽然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半，虽然下个月的月例还没发放。可我们太太是善心人，这框里框外的事情到也能过得去。只是柳姨娘要的数目太大了，不要说个姨娘，就算是太太屋里也没这么靡费的！这四五十两的数目婢子自然不敢应允。”

秦母本来不想帮着凌秀架秧子，只是这数目离谱了些，忍不住问道：“就算是加上奶娘，她们上下加起来有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怎么要五十两银子？”

凌秀微笑，搬手指道：“六个奶娘，六个丫鬟、八个婆子、八个小厮，还有柳姨娘和六爷姑娘。。。”

秦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拍着桌子喝道：“混账！凌秀你在这家里也是老人了，哪个屋子里有这么安排人手的？！”

等的就是这话，凌秀拍手道：“可是呢！我也劝过姨娘。按照家规，柳姨娘屋子里只能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婆子。按照三爷、五爷的旧例，六爷身边搁两个奶娘是足够了。至于姑娘，老太太已经发话要太太养活，自然不用姨娘费心。还有家里的老规矩是哥儿没入学，姑娘没学家事之前是没有月例的。我跟她老人家说，按规矩再加上姨娘的月例只能支出十六两来，这还是多饶了半个月呢！谁知柳姨娘就恼了，骂了婢子一气就跑了出来！”

秦母早就知道凌秀是个刁钻的，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凑上去跟她唱双簧。忍不住磨牙道：“她骂了你，你也不能饿着她呀!”

凌秀换上了一副无辜的面孔，吃惊的说道：“怎么会，柳姨娘今天的三餐都是按惯例送的。四位姨娘都是两荤两素，一罐汤水，一钵粳米饭，厨房的管事小心着呢，怎么会少了谁的？”

这位不仅摘清了自己，连相关人等都顺手划拉了出来。秦母越发无聊，却不好对着凌秀发火。看着柳月香撒气道：“这你怎么说？”

柳月香已经晕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寻思的半天才说道：“可是宏儿呢？宏儿怎么说也是姓秦的，姐姐怎么连饭都不赏一口呢？”

凌秀勉强的把脸上的鄙夷藏了下去，正想再来几句。丁氏却慢慢的开了口：“你既然进了秦家的门，这家的规矩你总要知道。在家里出丑也到罢了。要是在外面丢了脸。。。人家不说你来历不明，反而说秦家没规矩，岂不是失了脸面！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反正你们四个成天的也没什么事体。凌秀，你记得去跟那两位姑姑说说。请她们介绍几位退下来的同伴来家里，好好的教教这些没规矩的奴婢！”

柳月香到底年轻，不知道这几句话里边潜藏着多么大的风险。仗着自己年轻，儿女双全，忍不住犟嘴道：“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哪家的规矩是不给小主子饭的？！”

丁氏微微扭头，淡淡的撇了凌秀一眼。

凌秀立刻领会精神，上前几步，冷冷的笑着，狠狠的扇了柳月香两个耳光子。

柳月香利马懵了过去，呆在那里，听着丁氏凉凉的说话：“姐姐？就凭你？我嫡亲的妹子是三品的诰命！我们是官宦人家，就算是我的堂妹，表妹也都有朝廷诰封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攀扯？！不要以为你进了这个家就算是个人了，不过是送来的玩物！实话告诉你，五郎的亲娘，就是你嘴里口口声声骂的那个妾！老爷是按平妻娶的她，似有婚书的！就这样她也不敢叫我声姐姐！你好好瞅瞅自己，有没有那个脸面？”

这话说的满屋子人愣怔。严氏以前影影绰绰的听说过几句，可到底不关自己的事情，属于听过就忘的范畴。再说当事人已经不在了，就更不能忘往心里去。

秦宸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抬头看了看木着脸的汝儿，想想这也改变不了什么，便继续垂下头装死。

只有秦母感慨：“这一晃都多少年了，难为你还记得。蕙兰那孩子老实本分，从来不计较这个。现在人都没了，想来更不会计较！这会我也累了，你赶快把事情处分了，我也好歇着。”

丁氏默默的点头，看着惴惴不安的柳月香淡漠的说道：“明天会有嬷嬷细细的教你这里的规矩。今天既然你问了，我就先告诉你。哥儿姑娘们在六岁之前是没有份例饭菜的。几位爷，还有姑娘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谁也不能例外。”

柳月香看看高壮的秦宝，再看看白胖的秦萱。就连不说话的秦宸也是红光满面，一副吃撑了的样子。不由的狂怒，问道：“这话说的奇怪，难道几位爷都是风吹起来的么？”

秦母终于没了耐心，啐了柳月香一口道：“四个奶娘还不够你儿子填么？竟然拉扯别人！小孩子能吃几口，到了饭点在做娘的碗里吃几筷子就有了，哪有单独开饭的理？！秦家的规矩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敢再嚼舌头，我第一个不容你！”

秦母说完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这话在她心里藏了四十年。

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若曦的娘和秦敦的出生只差一年，秦敦五岁的时候，她的份例就有些不大够。虽然有娘家嫁妆支应着，到底不是个事，更何况还要照应秦敏。

这话是她找秦放的娘说道的时候，被拍回来的原话。虽然这些年她风风光光的把她踩到了脚底下，可到底是意难平。

堵了几十年的浊气吐出来，反而空落落的。秦母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