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约好要游秋江,可是一大早接到拜帖秦宸还是有些嘀咕。拜帖不多,只有两份。
一份是黄瀚带进来的,样式还算恭谨,大红的绫子上写着末学后进李、李敬上。
这帖子秦宸拿在手里只觉得发沉。
李、李的母族都是林家,秦家和林家却是老亲,皇后、林贵妃、秦淑妃在宫中更是互为倚角。
林秦两家虽然没有人在东宫任职,却都算是太子的嫡系。如果不是太子荒唐太过,储位即将不保,两家也不会存了另立的心思。如果不是尹由之的暗示,秦宸说什么也不会想着把自家表弟拱上台。如果不是黄瀚处处的提防敌对,他父子也不会对李有了敌意。如果不是昨天李的无礼莽撞,装神弄鬼,秦敏也不会狠下心来冲撞李。
可惜现在再考虑哪些有的没的也了意思。秦宸不明白在近乎翻脸的情况下,那位心高气傲的嫡次子,又有什么理由送来自堕身份的帖子。秦宸想着看了看一脸泰然的黄瀚,扭头吩咐国柱道:“去,把咱们新制的茯苓霜给客人冲两碗送去。”
国柱应声出了正厅。秦宸想想又翻起了第二份拜帖。玉版纸上只写了个殷字,实在是不规矩的紧,要不是拜帖里夹着的那份礼单,恐怕连大门也进不来。
秦宸的眉头跳了一跳,不耻下问的向黄瀚求教道:“这是谁家的,不尴不尬的只写了个殷字,谁知道这是哪家的玩意?!”说着把拜帖都交给了张兴,示意他给秦敏送去,
黄瀚放下手里的茯苓霜,冷笑着说道:“还能有谁?池州就一个殷家,咱新唐也就那一个殷家!”
秦宸转了转眼珠,好奇的问道:“殷家人不是都在京里么?怎么这里还有做主的?”
黄瀚暧昧难明的笑了笑,不屑的说道:“殷家诗书传家,个个都是文采风流的人物,那些不够斤两的自然不会弄到京里现眼!”他说着垂下眼帘,含糊道:“据说那夜抢夺官船的人,领头的就是殷家三房的老九。”
秦宸啧了下嘴,刚想对别人家的六畜兴旺表示一下艳羡。张兴已经拿着殷家的拜帖走了回来,对秦宸禀告道:“老爷吩咐了,让五爷恭迎二位公子。至于殷家,老爷说两家从无瓜葛,咱们家劲卒出身,实在是高攀不起人家书香门第。老爷让五爷送客呢!”
黄瀚听了差点笑出声来。殷家不只是池州的望族,在新唐也是数得着的人家。殷文圭是南朝有名的才子,他的子孙大多是南唐时的进士,长子殷崇义更是做到了平章事这样的宰相位置。到了本朝,虽然没有从前风光,可殷家人仍然是一股不容小窥的势力。
说起来秦家和殷家本无瓜葛,只是秦永在世的时候颇有些攀附的心思,曾经向殷家的至交,李的宠臣游简言示好,却被一句“劲卒焉敢攀附!”拍了回来,并被人当做笑谈很是嘲笑了些日子。这其中嘲笑得最愉快的自然非殷家人莫属。
游简言过世,游家无人,这笔帐自然要记在殷家的身上。殷家傻不楞登的送上门来,还真是找死也不看地点。
秦宸并没有对殷家人如何,只是淡淡的说了声:“两家从无往来,当不起如此厚礼。”说完就吩咐下人道:“大人看的是河务,不理这些俗事。再有上门纠缠的,直接打出去就是!”
李一见到秦敏,便规矩的行弟子礼。秦敏忙长揖道:“殿下想折杀老臣么?”
李叹气,看着秦敏问道:“先生不问一声我为何来此么?”
秦敏迟疑了一下,便从善如流的问道:“敢问殿下因何来此?”
李一脸的愤懑失望,看着秦敏说道:“不管大人相信不相信,李从来没有觊觎的心思!我想要的不过是政治清明,江山稳固!”
秦敏眯了一下眼,马上就一脸欣喜的说道:“殿下一心为国,实在是我等的福气!”
“够了!”李显然受不了秦敏的敷衍,拍着桌子喝道:“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秦家、林家本是一体,我、十弟、十二弟三个更是互为依靠!小王与秦家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小王今天只是想和大人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大人为什么如此冷淡敷衍?!”
秦敏眼睛闪烁了几下,淡淡说道:“殿下,秦敏还是昔日的秦敏,殿下自问可还是昔日的殿下?”
李怔了一下,困惑的问道:“小王知道昨日行事鲁莽,可是大人不是决绝的人,如果大人只为这些事情就厌憎了小王,小王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秦敏叹了口气,带着些许的同情说道:“十二皇子虽有圣宠,却是一味嬉游。。。下官还记得三月里送殿下出京情形。那时本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殿下却还是像一样的谦和稳重。虽说本朝已有储贰,虽说那时的殿下过于老成。。。下官却觉得将来能有一位沉稳内敛的。。。是社稷更是臣子们的福气。。可惜,昨日的殿下实在是让人失望!”
李听了秦敏的话只是苦笑,无奈的说道:“不瞒大人,出京时的我还真是有觊觎的心思。。。不过这些日子在两湖清丈土地,领教了那些人的嘴脸,我却再也不敢往那上面想!不革新吏治,将来李就算是有那份福气,只怕不消两年也会被那些人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