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乱成了一团麻。越来越多的朝臣加入了弹劾之中,不要说七公主和十二皇子,就连林家秦家也成了他们攻击的目标。
十二皇子一直被罚闭门读书,这下子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七公主鲜少在朝堂露面,说是弹劾她,可连个人影也不见,再多的折子也不过是句空话。
林绪和秦宸开封府里走了一圈,第二天弹劾定国公林义璁、卢国公秦放、前工部侍郎秦敏帷薄不修,放纵子侄的折子就摆满了御案。
定国公脾气好,听说这事只是个告病不出。远在汴河上漂着的秦敏也愈发没了消息。倒是卢国公秦放常见,可惜他一天到晚喝的醉汹汹的,连句囫囵的话也说不清楚。
成平皇帝李仲显然是舍不得儿女,多少的折子进了御书房就成了石沉大海。也有耿直的御使受不了这种怠慢,跳着脚,哭喊着要撞柱死谏。皇帝却还是没话,倒是打扫大殿的小太监多事,他们嫌血迹擦拭起来麻烦,磕头作揖,连推带拽的把人弄到了金水桥边。求饶道:“某大人,要死随您怎么死!只是小的们差事不易做,求你别为难小的们!不行你去水里看看,清清亮亮的又干净又省事,反正也是个死,好歹也让小的们念您个好。”
被太监这么奚落着,气性大的当场能厥过去。气性小的也不肯真的跳河,干脆凑合凑合糊弄着也晕了过去。
后宫里也是气势汹汹,那些失宠没势力的妃嫔们又一次的激动起来。她们也不说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唧唧歪歪的只想做正义的天使,代表月亮惩罚别人。
按说秦林二家的子侄闯出祸来,就算皇帝不开口处罚,这一后二妃也该自觉的请罪才是。谁想到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秦淑妃虽说借口思过把一儿一女全圈到了身边,可是照样妖娆着迷惑君王。皇后倒是安生,只是安静的看着林贵妃发落那些无辜的宫人。时不时的还会给她提个醒,说句某某美人在某某时候说了林尚书某话。林贵妃听了更是折腾的起劲。
这下子就算没激动的宫人们也有了怨言,可惜皇帝却不像上次那样易怒,每日里除了上朝,就是窝在丹桂坊的淑妃宫里逗小公主开心。虽说宫里还有几个年龄幼小的公主,可偏偏就这位十五公主得皇帝的缘法,带挈着她的生母淑妃也多了些宠信。
说是闭门思过,可愣是把皇帝也关进了门里,这怎么不让人懊恼?一时间宫里群情汹涌群雌粥粥,就算是林贵妃手段严苛,也掩不住那些喋喋不休的埋怨。偏偏皇帝是一句话也不说,哭是各人随意,闹也各人随意,寻死觅活更是各人随意。不过两天林贵妃也冷了心肠,随便哪些女人怎么撒泼,她也变得不动如山起来。
宫里如此,宫外倒还算安静。秦宸放出了话,当天下午西角楼大街就多了四家兑换首饰的铺面。也不知道尹由之从哪儿调来的福元老人,再加上几十个公主府的侍卫,福元金铺兑换处的秩序也算是井然。
以银换金,开始时银根颇紧,还好跟七公主相熟的几家豪门都掏了腰包。像皇甫家,林家还运出了大量的紫金器皿,跟几家金铺兑了白银,送进了七公主的府里。
孙家见福元又有死灰复燃的架势,便嘀咕着想让张洎再使把劲,把那四个铺面给抄了。可张洎又不是傻子,不要说宫里皇帝的态度模棱,就算是那些排队兑换金饰的人们吵嚷起来也够一份的,反正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他又何必多事!
孙家还想扑腾扑腾,可是没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家的铺面便热闹了起来。颇有些婶子大妈前脚从福元换了银子,后脚就把银子送到孙记换了紫金首饰,孙记生意好便也顾不了许多。可惜他们的银子也没留住,林家的小霸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些紫金物件,非要在孙记兑换。虽说有一半的物件不是孙记出品,可是林绪环眼一瞪,挥舞着拳头叫嚣道:“怎么着?爷家的银子全流进了你们家的腰包,爷拿你们家的金子换回来又怎么着了?你们想欺行霸市不成?你们想囤银造成金价波动不成?你们想把银子都藏起来,让我们那边的买卖开不下去不成?”
虽说林绪的话忒不讲理了些,不过在场的嫂子大妈可不管那么多。她们的金饰置换一新,免不了惦记那些还在福元排队的七大姑八大姨们,看林绪带来的紫金成色和孙记的相差无几,便七嘴八舌的劝起了孙记掌柜的。
一时间京城的贵金属市场到出现了难得的平衡。大笔的银子从福元流出,经过嫂子大妈的手流入了孙记金铺,林绪再用一车一车的紫金锭把这些银子从孙记兑换出来,送回福元完成一次良性的循环。当然里头免不了金银的流失,至于说谁占便宜谁吃亏的问题,在皆大欢喜的表象下,到没什么人提起。
尹庄,叶景青的小作坊。林绪啃着菜肉包子,好奇的摸着桌子上颜色各异的金锭。秦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这都是新出炉的多少有些毒素,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林绪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混不在意的的说道:“你还不是一样的把弄,我说你干的也差不多了吧?除了孙记,那几家金铺你也没饶过,这一进一出的也不老少钱了,你还不满意?!”
秦宸白了他一眼,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一边不满的说道:“难道你荷包里没落了好处不成?说起来那几个钱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掺和,以及在掺和中体味到的那种成就感!”说完他撵人道:“那批紫金锭子已经出炉了,你还不快去干活!想把这批货砸手里啊?!”
林绪却不着急,腆着脸摸起了秦宸刚镶好的一枚紫金珊瑚戒指,笑嘻嘻的说道:“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些本事,做的这几样东西倒是好看的紧。说起来我妹妹昨天还惦记着你妹妹呢。。。”
秦宸眼睁睁的看着那枚戒指进了别人的腰包,才想起这厮已经两天没有着家了,心里越发的不爽。正要开口赶人,尹由之却气鼓鼓的走了进来,嗔道:“你们两个在捣什么鬼?我的人手已经就位,只要开封府那边升堂,我们就会封了孙记,查抄孙家!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占官家的便宜!”
林绪见尹由之变脸,便跳到秦宸的身后,举手做出一副无辜被逼迫的软弱模样。秦宸却是不紧不慢的摆弄着手里的活计,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算官家是你们家,可是你确定你们家的那些老鼠蚂蚁和你是一条心么?你们家兄弟姐妹、叔叔阿姨的也多,养的废物更是恒河沙数,那点银子进了官家你也落不着几个,还不如让我们耍的开心呢!”
这话说的毒了些,偏巧又是大实话,尹由之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尹庄是她的依仗,不是有特殊关系的心腹,轻易的不会让人进来。那些从外地赶回来的隐龙卫,自然不能领进尹庄来。她要安置那些人,便有几天没顾上这边,自然不知道秦宸他们做的好事。要不是有叶景青报信,估计那些紫金锭子进了库,她也不知道这生意是打哪儿亏得本呢。
尹由之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气,好声好气的商量道:“银子虽然重要,可是做生意的名声也是要紧的不是?”
秦宸不怀好意的瞄着林绪,可那个被利用了的笨蛋还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尹由之压下去的火又腾了起来,强笑着说道:“虽说出面的只是绪表弟,可那些银子到底是运进了福元,这可是瞒不了人的。等到你在公堂上把金子成色的事情讲清楚,那些被孙记骗了的人醒悟过来。。。就算绪表弟不在意那些骂名,可是对福元的名声终究有碍不是?”
林绪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被秦宸利用个惨,那些顾客用真金从福元兑换了白银,再拿着白银去孙记买那些掺了假的紫金。等到事情败露,孙记被炒,那些顾客有冤无处诉,还不得找他这个一车一车往孙记倒腾紫金的倒霉鬼啊!
虽说他也是贼大胆,可是双拳难敌众手。就那一堆一堆的人群,光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个人。林绪想着就变了脸色,沾着菜油金屑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朝着秦宸的脖子上卡了过去。
秦宸也算是灵光,猛的跳起来喝道:“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就算官司打到阎王爷那里,也赖不得别人!你怕什么?群众总是健忘的,出去躲几天,等事情消停了再回来就是!”
林绪好好的纨绔做着,自然不想去外边颠簸。冷笑着说道:“你想去阎王那里打官司,我可不奉陪!我不管,这批紫金锭子你陪着我去兑换,出了事情,将来挨骂你也别想脱身!”
秦宸奸商出身,糊弄被坑害的顾客也有几把刷子。他躲到尹由之的身后,谄笑着说道:“不要这个样子吗,我去了事情反而会变复杂。这是最后一批了,你运过去交代几句场面话,把干系洗脱了就是。。。”见林绪的眼神愈发的凌厉,他忙把头缩了回来,建议道:“你就说,你是为了替兄弟筹银子,才把从前跟孙记买的紫金都了拿出来。。。以后你们家和孙记两不相干就是!”
林绪听得直咬牙,只是碍着尹由之他不好变脸,恼哼哼的把桌子上秦宸做的成品全踹进怀里,丢下一句:“你小子给我记得!”就出来屋子。
尹由之已经忙到头昏,也不想和秦宸在计较什么,吩咐道:“你那些金子也兑的差不多该消停了,损人不利己的何必呢!就算那些在孙记吃亏的顾客不知道是你的手脚,可心里总是膈应。。。将来对福元的声誉总是影响。”
等尹由之离开,林绪又探进头来,好奇的问道:“排队想兑金子的人还有不老少,要是停了兑换,那些人可不见得会答应。你别引火烧身!”
秦宸挠了挠下巴,混不在意的问道:“咋?你又不生气了?!”
林绪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说道:“愿赌服输罢了!我们又没拿刀逼着她们,自己走错了道,吃亏上当也怨不得别人!”
见他看得开,秦宸自然觉得轻省,从身后提溜起一挂人造宝石穿成的门帘子,得意的端详,说道:“只要这东西在人前一亮相,就算是猪也知道不能光顾孙记了!”他说完,回身又催促林绪道:“你还不赶快去干活去!真想把那些金子砸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