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温桶,“早上刚喝了,现在不大想喝。”
“那你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买。”他拿起大衣,已经穿上一个袖子,苏扬努了努嘴,“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闷闷的手机震动声响个不停,薄晋洲接起电话,听了许久,才问了一句:“他之前在堃市住过一阵子?”
手机隔音并不是很好,加上病房内静谧无声,苏扬虽然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所有的话,可却听到那边的人时不时地重复着“令均”两个字。
挂了电话,薄晋洲看向苏扬,只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吃什么?我先去买。”他整了整大衣领子,目色幽深。
“算了,我就喝鸡汤吧,补身体。”说着,她自己起身,慢腾腾地盛出一碗汤。
汤的温度刚刚好,苏扬逼着自己喝了整整两碗,突然抬起头,“你吃过了吧?”
薄晋洲“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直到苏扬把碗放回到桌上,这才开口:“你之前消失的那四年,都是在堃市?”
第8章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湖(08)
关于苏扬消失的那四年,薄晋洲从来没问过。
一来,她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二来,那是她的一个伤疤。
薄晋洲问出口以后,病房内再度归于沉寂。许久,苏扬轻笑一声,“薄律师不是都猜到了吗?又何必再来跟我亲口证实。”
每次她称呼他为薄律师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在嘲讽他。
确实,他已经全都猜到了。
五年前,令均在堃市因打架斗殴被关了14天,这是他在国内的第一个不良记录。
五年前,苏扬消失。
如果令均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过这个病房,那薄晋洲绝对不会猜到那个时候苏扬是在堃市。她生在霖海长在霖海,一直都是老实乖巧的孩子,如果能跟一个那样的人扯上关系,只可能是在她消失的那四年里。
“你们很熟?”薄晋洲面无表情,连说出来的话语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苏扬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抚在隐隐作痛的腹部,“很熟,住在一起,不是跟你说过吗?”
薄晋洲眯了眯眼,同样的话听到第二次,就不可能是她一时的气话了。
他抬起手,想要握住苏扬的手,被她轻轻一闪,躲了过去。“有什么话就直接问。”
薄晋洲的手僵在原地,半晌,他收回手,原本想说的“能不能不赌气”被憋了回去,他往椅背上靠了靠,“今天早晨,我在一个命案的现场看见他了。”
苏扬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呢?”薄晋洲的语气里带了讽刺的意味,“一个曾经在半夜出现在我老婆病房里的人,是一个出现在命案现场的嫌疑犯,你问我然后呢?”
“不然你要我问你什么?他还好吗?有没有被抓起来?警方找没找到证据?”她轻笑一声,“我要是说我根本不关心,你也不会相信吧。”
薄晋洲愣了愣,“你不关心?一个用你的话来说,曾经住在一起的人,你告诉我你不关心?”
苏扬镇定自若地躺下,她心里知道,以令均的身份来说,他出现在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有办法化险为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好问问题吧,你是不是想问,他后来还有没有找过我?”
他故意把令均出现的地点和身份都说错,就是想看看苏扬到底跟没跟他联系过。如今这么看来,应该是没有了。“那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来过一次。”苏扬平静地与他对望,在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时,心中升起一丝快感。
薄晋洲默默无言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着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烟盒,半晌,他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苏扬心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可只是一瞬间,这丝快感就被无边无际的空虚所取代,她往床上靠了靠,捋了捋耳边垂下来的头发,陷入沉思之中。
不管在任何时候,薄晋洲都知道,自己在苏扬心目中的地位,跟她对自己的执念一样深。可那是因为不管任何时候,苏扬都把接近自己的男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如今她这么接二连三地承认令均的存在,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也就是这一刻,薄晋洲清楚地认识到,以前他欺负苏扬,后来他娶了苏扬,哪怕是现在他们闹成这个样子,他也笃定苏扬会生下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一切,统统都是因为他仗着自己是苏扬心目中唯一的那一个。
所以现在,哪怕他心里明白,苏扬只是拿令均在气他,却仍然有遏制不住的怒火掺杂着妒火涌上心头。
在外面的走廊里吹了好一阵子风,直到来来去去的病人或者家属开始抱怨大冷天开那么大的窗户,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阵子了。
推开病房的门,明亮的白炽灯下,白色的床单有些刺眼,而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现在正站在窗前。
他快步走过去,把窗户“嘭”地关上,脸色阴沉地看着苏扬,“你就算是不想活了,也麻烦等我的孩子能断奶了再说。”
苏扬眸子动了动,抬起头,面带讥讽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想活?连你还好好地活着呢,我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
薄晋洲面色阴沉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之后,拿被子把她裹紧。“我知道你恨我,没办法原谅我。可是苏扬,别拿自己的身体来要挟我。”
苏扬怕冷似的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背过身去,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薄晋洲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着汗,“你这么折腾自己,又是何苦。等你出了院,身体好一些了,再把你的怨气都发到我身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