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显然，葛惠是被经济所迫才毅然下海做生意的。说白了，就是为了俩宝贝女儿。虽然小日子紧张了些，但不至于缺衣少食，还是过得不错的，只是照顾小孩辛苦了些。但这样下去，葛惠是不会满足的。玲玲是那种知足常乐的女人，少于问津钱财之事，她只是量力而行，精打细算，所以结婚以来葛惠从没见她为生活发过愁。但葛惠急呀！他要买车，买更大的房子，要给孩子上最好的学校，还要打算有机会了就圆一下父母后续有人的愿望。于是他找了机会跟玲玲说了要下海经商赚大钱的想法。

玲玲刚开始就很惊讶，“咋了？没钱花了？不够的话，我的工资你可以用呀！”

“谁稀罕你的工资呀？再说了，我花了孩子的其他开销咋办？总不能让岳父母老垫着吧？这多没面子，我想我要自己挣，给你们母女花，多好！”

玲玲笑了，“那你打算咋挣钱呀？”

“我先在海南拉几个同学一起搞点什么吧！他们都想过来，海南对他们还有点吸引力，什么经济大特区嘛，总得有点什么可作为的吧！”

“哦！反正啊，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懂，我只要好好上班拿工资就可以了，你想好了再干吧!我们孩子还小，可丢不起这个人哦！”

“你不怕我赔了啊？”

“怕有什么用？既然要做就大胆去做，怕赔就别干呗！”

“哦！还是老婆大人厉害，有英雄气概！”

“不过你哪来的本钱？要多大的资金呢？”

“合股呗！从小做起罗！这个嘛，还得你支持才行，我的工资基本都是女儿花了的。”

“我知道你没法存款，你要选对了项目，我可帮你筹款，但有多少我不得而知哦！”

“太好了！谢谢老婆大人！呵呵！”葛惠一个劲地拥玲玲入怀，狂吻像雨点似的打在玲玲的额头与脸上，玲玲唧唧咯咯地笑了起来。

玲玲就那么天真，似乎还单纯了些，好像是一朵一尘不染的莲花，静静地躺在葛惠这个湖中央，尽情享受着这爱带来的一切愉悦与欢乐。显然，葛惠说的和做的只要在她看来没错的一律予以大力支持。

但起初岳父陈教授还是持慎重态度，不赞同葛惠辞职，远在江西老家的葛惠父母更是惶恐不安，坚决反对。用葛惠老爸的话说，那可是一个金灿灿的铁饭碗啊！多少人的孩子想进都进不了的国营走红单位，你咋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不行，不但要继续干，还要干好，争取入党提干……

呵呵！区区接近2000元的工资，什么好单位！虽然当时那工资水平不能跟21世纪的现在相比，但在当时的海南算是很高的工资待遇了，且当时海南的消费水平居全国较低之列。葛惠又不懂走穴，也不懂拿红包。他本来就反感那些歪风邪气。他也只能依靠工资。他埋头上班，把本职工作做好后，开始关注着沿海地区迅猛发展的经济势头，不得不觉得呆在海南领一辈子工资实在太冤了。别说2000元工资，就是5000元又如何？10000元又如何？当了个主治医生又如何？总之，领工资过日子是无法发家致富的。机会是靠自己去奋斗夺取的。葛惠经综合判断，认定了这个道理。

（十六）

然而，葛惠也看到现实的一面。芸芸众生，都是平平凡凡地活着的多，也不是谁都可以奋斗成功，更不是每一个人都拥金百万，别说千万亿万了。混迹仕途葛惠也想过，但他认为这不是他要走的道路。且不说仕途风险一年比一年看长，就说官场的拉拉扯扯乃至拍马屁不是他葛惠的特长。最要命的是葛惠善良，狠不了。玲玲说她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在商界能吃得开，有点低估了他。

但玲玲还是觉得葛惠心高气傲。那家伙整天想着挣大钱干大事，问是什么理想啊，他说，他要盖一间大大的免费医院！呵，好大的口气，那得要多少钱啊？这里是中国啊，咱还没到那地步，没那福分。于是玲玲说了，等到葛惠那免费医院盖好了她早就驾鹤西游了，呵呵。

葛惠还说过，他要是当官，准是一群鸡中的一只鸭子，与众不同，另类，迟早被赶下那辆公共汽车。说到这，玲玲难得地笑了起来，“幸亏他没说鹤立鸡群，呵呵！而是说自己是只鸭子……还有什么公共汽车……哈哈……有点意思……你还不知道呢，他在大学里刚与我认识的时候，就是被同学们戏称死鸭子，因为嘴硬……回头跟你说哦，呵呵……”

我也被葛惠形象的比喻及其绰号逗乐了，但总觉得葛惠这家伙还是蛮不简单的。要是我在生意上能跟他合作的话应该也不错吧，我暗暗地想。

就那样，在强烈的创业冲动下，家人熬不过他，玲玲也就张罗着为葛惠筹集资金，满怀期待地盼着老公拿点成绩出来，好说服大家那怀疑而郁闷的眼光。毕竟大额资金都是父母及其亲戚与少部分同学借来的。玲玲可说是捏着冷汗等着老公开张做生意。

葛惠三下五除二就办结辞职手续，邀请了3个同学一起入股，聚集了40多万元的资金，张罗着开一家健康食疗饭店。这在当时海南可是首家此类饭店，可谓独具匠心，既结合了专业特长又弥补了市场空白，的确不错。开张伊始，生意火爆，宾客如云，玲玲喜笑颜开地在下班后就去帮忙打理业务。几个同学聚集一块时就感概万分，都为事业一炮打响倍感鼓舞。葛惠甚至后悔没早点下海呢。但生意才做到9个月时，问题就出来了――同学股东之间对财务问题发生了分歧。不用说，是管理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漏洞，导致彼此之间互相猜疑。结果有一个同学起了异心，想抽资另起炉灶。葛惠坚决反对，而另外两个同学则在人事安排上连连出现矛盾，竟又生出事端，很大地影响了生意的日常运转。葛惠眼看难以继续合作了，最后忍痛同意散伙。最终，葛惠一股分得了20多万元纯利润，为他闯荡上海滩提供了最原始的资金基础。

家人看到葛惠确有经商头脑，也就很放心地让他独闯上海滩了。来到上海，葛惠老想着捕捉大鱼的机会。经岳父陈教授的建议，他选择了医药销售行业，准确的说，是药材生意。

（十七）

说到葛惠创业，我不得不回想起当初有关海南历史命运的一些情况以及葛惠的一个小插曲。

相信很多人都记得，伟大的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说过一句话，那就是：“海南岛好好发展起来，是很了不起的。”历史也不会忘记，1988年4月13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关于设立海南省的决定》和《关于建立海南经济特区的决议》。这意味着作为广东省的一个行政区的海南岛即将从广东省的行政区域内剥离，迎接自己新的命运。同年4月26日，海南省人民政府正式挂牌。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全世界后，当即引发大陆十万人才横渡琼州海峡的空前奇观。一瞬间，诺大的椰岛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曾背着“鬼门关”“流放之地”、“蛮荒之地”等古时代的贬义称誉的宝岛一下子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南海明珠”，流溢着不可计数的“海南淘金”的梦想，整个岛都快成了中国最大的繁忙工地；加上那阵人才浪潮被这片流风热土的渴望推向了高潮，可谓风尘滚滚，一时之间，举世瞩目。于是没多久，海南的房地产业像一场高级奢华的宴会，在建省办经济大特区的余热当中隆重推出，一下子凝聚了全国各地乃至海内外的客商，诸多善于钻营的商人乐不思蜀地瓜分着这个盛宴。而在那场热浪滔天的商业气息中，我们这一代70后正好在读高中，1991年到1995年都在大学围墙内读书，葛惠与玲玲也是，只不过是学医的，比我们多读了一年。等到我们大学毕业，那场房地产业的热浪已经减退许多，但尚有余温。

然而，就在那个背景那份余温下之下，葛惠在要离开海南转战上海滩之前，毅然从自己那份与同学合伙开店所挣的利润当中拿出个大零头，果断地把那间200平方米的铺面买了下来，本想让玲玲业余开个店，多挣几个银两，以补家用，也相应减轻他外出创业的那份负担与担忧，不料玲玲当时没有心思经商，只好由玲玲出租管理，只挣租金。那时候的铺面价格才每平米300元左右，但没几个春秋，到了他们离婚那年头，也就是2000年底，呵呵，价格已飙升到3000多元每平米，翻了十倍以上，市值直逼百万元以上，简直是无法想象。因此，我不得不惊讶于葛惠的商业头脑与犀利的眼光，事实证明，葛惠后面的发展不出我所料……

“实际上，葛惠到了上海，身上已经不足20万元了。”玲玲跟我说，“我听他讲过，找了房子安顿好之后，他折子上的余额才18万多，是买铺面办理过户时比预计的多花了些，它还给我留了五千元，以备孩子不时之需。”

而说到初别那日，玲玲脸上涨了赤潮，浮动着些许甜蜜的回忆。

那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小俩口就醒了。亲吻了两个还在梦乡里的幼女，葛惠在家人殷切的期盼中踏上了闯荡上海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