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车已备好。”青衣的侍从肃立一边。
“嗯,去文楚侯府。”迟彦点点头,上了车,厚实的车帘放了下来,车轻震,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也对,他自嘲地笑笑,平日里都是骑马的人今天却改坐了马车。正想着,他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条,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上面的地址和字迹后,揉成一团,笼入袖中。
车停在了文楚侯府附近,正前是一条的宽敞的大街,记得七天前,这里还是车水马龙,现在却只剩下重兵把守,一片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有些事情,原以为会长长久久,结果却毁于一旦。迟彦下了车,将所有人留下,独自一人朝侯府的后门走去,那边有一处偏僻的草场,小时候的夏夜,他经常陪韩颖在那看星星看流萤。
此时却是春日,草长莺飞,翠柳如云,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全是绿色,不同种类的绿。迟彦毫不怜悯的踩过初生的嫩绿草芽,径直走到柳树边,然后停在那。
然而,明明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却一直没有人来。他等了等,有些不耐,开始在树下踱步。忽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娇呼,惊得他立刻转身。隔着柳树纤细如帘的枝条,他看到侯府的侧巷中转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浅蓝长袍,女的带着皂色的幕离,身形婀娜,看不见面容。可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不认得她的背影。
“小颖……”眼看着两人即将离去,迟彦一惊,忙快步追了上去。
而,就在这一刻,银光闪动,柳树上跳下来一个人,持剑直逼他的后颈,身手之迅捷,只下落的这一霎那,他的剑招已变幻了数种,在春日的阳光下幻化成一个银圈。若是平常之人,不说来着出其不意,就算是严阵以待,此刻也会闪避不及,成为剑下亡魂。
迟彦却早前一步察觉到了杀气,身体迅速前扑,就地一滚,这才躲开了来袭之人的剑。然后他迅速抬脚踢向来人的手腕,结果却落空。迟彦有些诧异,急忙跃开,凌空转身,避开了第二剑,这才看清来袭之人。原来对方身形不高,他这一踢是估算的高度,竟踢高出了许多。
“你是谁……”他还未问出口,电光一闪,第三剑已到眼前,这一剑,剑法华丽如回风流雪,在空中带出了一串的七彩叠影,看似缓慢的一招,却瞬息而至,直砍向他的左肩。这人知道他左肩有旧伤,迟彦心里一沉,下一刻就看清了对方的剑,竟是他用了十余年的子陵剑,原本闪避的身体突然停下,硬生生让剑砍入。
“彦哥哥怎么不躲?”韩逸慢慢将剑推入,又慢慢抽出,脸上还带着邪气的笑容。
“你姐姐在哪?”迟彦强忍着痛,问道。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跟一个大哥哥在一起呢!”韩逸笑嘻嘻道,手上又补上一剑,这次是直入胸膛。
“约我出来的是你?”剑插入了心肺之间的隔膜,然后搅动,逼得他吐出血来。韩逸笑笑,不置可否,再次抽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这四周都是我的人,你想找死也不要连累你姐姐……”
“我知道你不想连累我姐姐啊……所以……你一定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的……”少年却笑开了怀,一脚踩上他的胸膛,接着又是一剑,然后一路向下划开了他的整个腹腔,收剑再看时,迟彦已经昏迷,唇紧紧咬着,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喊出来。他冷笑一声,扯了块布擦干血迹,收剑如鞘,迅速离去。
上车时,韩颖突然身形一滞,猛地回头,愣愣看着身后,接着又转回来,从容坐好。
“怎么呢?”朝承在一旁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错觉罢了。”韩颖扯出一个微笑,“看来还是要多休息,稍微运动一下就累了。”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有我,你放心……”朝承的声音温和好听,让她的心里生出了莫名的亲近和放松。刚才一定是幻听了,韩颖默默想着,迟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唤她的名字?
怎么这么冷啊?现在不是春天么?朦胧间韩颖下意识想去扯被子,结果却扯了个空,刺骨的风吹来,夹着无数冷硬的雪粒砸在她的脸上,特别的疼。难受的酸痛感从手臂传来,将她惊得睁开了眼睛,于是,便发现,自己竟然悬挂在石壁上,脚下是万丈的深渊。
她做梦了,韩颖立即意识到这一点,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小小的。不错,她长这么大只攀过一次岩,就是十三岁被某人陷害那次。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她十分不解。
“你上得来么?再慢腾腾的太阳就要下山了,可是你说要来这里看日出的。”
此刻的天还蒙蒙亮,缜聆一身深紫的锦袍,玄狐围脖上黑色的长毛在狂风中摇摆不定,不时拂上他因运动而有些微红的脸庞。他站在高处拢着手,斜眼睨过来,一贯的漫不经意的轻飘飘声线。
那时候的他,性格真是恶劣!她心里摇摇头,却不动,现在的她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双手死死扣在岩壁上,因脱力而无法抑制的颤抖。该死的死孩子!成心骗她来这里!一时间心里涌起无比怨恨,她拼命眨了眨眼,穿过风雪狠狠瞪了一眼上方那抹紫色的身影。整个身子仿佛在空中飘,脚无力踏出一小步,连站在这里都很勉强。哼!怎么可以输给那个死小孩!她心里暗想,试探着迈出一小步。有碎石落下,吓得她连忙闭上眼,一动不敢动。忽然,早冻得失去知觉的左手在松开的一瞬被人握住,顺势向上拉,紧接着腰被牢牢揽住,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发现之前还在下方的迟彦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右手环住她的腰,左手缠在一根不知材质的粗绳上。迟彦低头看了她一眼,左手施力,两人一同跃到了缜聆的身边。
一切与过去一模一样,她无法控制现在的身体,只能按部就班,做个第一人称视角的旁观者。
“我又没要你帮忙!”韩颖一时脚软还未恢复,靠在迟彦怀里,只敢口头抱怨一下,没发觉一旁缜聆笑得越发冰冷。
“你再在那磨蹭一下,非掉下去摔死。这么大人了,懂点分寸!”依旧是冷冷的调子,听起来却格外舒心。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后颈,又引得她一阵心慌,忙退了出来,这里理理头发那里整整衣服,四下张望。
“这就是十分有名的观日台?”嘉木山观日台?不就是个普通的石台么?那时候的她说实话,是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