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是在潇城官邸做工的琥珀族丫鬟,相貌清秀,一头银发,向来有杜府一枝花之美称。杜老爷平时节俭,杜府平时人并不多,仆人就她们几个。谁知今年一下住进了一帮子人,害得小春除了照顾老爷起居,一个人还要打理好几间客房,差点没得累死。其实,身体累一点无所谓,关键是身心俱疲,犹为恐怖。原以为之前那位迟将军冷面冷心是一位难伺候的主,谁知比起后来几位,这位石头将军属于十分好搞定的类型。先是那位歌姬咏棋,远看着温柔娴淑,文静优雅,应该很好伺候,谁知这位小姐又严重洁癖,先是一遍一遍要求她把房间打扫清洗,最后干脆亲自出马,洗洗刷刷,再不让旁人靠近她房间一步。然后是刁蛮小郡主,想尽办法戏弄你,找茬、发火、恶作剧层出不穷,防不胜防,还有无数可怕的虫子,真真是疲于奔命。
最要命的还是那个不知从哪来的赵六公子,真是天生娇生惯养的主,半夜会突然要吃珍珠燕窝八宝粥,一天要洗三遍花瓣澡,洗完还嫌她提供的衣服料子太差,硬逼着她跑遍全城去给他买蜀锦雪缎制的衣服,还要清雅而不失华贵。尤其是晚上睡觉时,一会嫌枕头太高,一会说被子太硬,最后干脆乐呵呵钻进迟将军房中把他的床给占了,生生让堂堂大将军坐了一夜。也不知道迟将军怎么想的,居然事事忍让这个草包。不错,就是草包,虽然外表长得非常不错,在她小春看来就是一个草包。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早知道,还不如去年就听自家妈妈的话,回家嫁人,也好过现在受罪。这短短几天,她好像就已经把一生的罪都受了个遍,尤其是今天早上。一大早她去叫老爷起床,结果发现平时性格开朗的老爷居然在房梁上上吊了!
居然就这样死了?迟彦和缜聆进门后非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缜聆照旧扇着扇子,右手习惯性地抚上自己额前的玛瑙。迟彦上前仔细检查了一遍尸体,回头望向马初。
“死因?”
“回将军,应该是自杀。”马初一脸惨白,躬身回话,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自杀?”缜聆来回抚摸自己额前的玛瑙,若有所思。迟彦则远远向他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尸体的袖口。
“怎么可能!杜老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这么好欺负的一个人……”不知何时进来的萦吟郡主叫嚷开来,被迟彦一记冷眼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讪讪站在一边。
“如何确定是自杀的?”迟彦看了眼比他们先来的咏棋,她此时面色沉静,转头看着挂在窗上的风铃。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有脖子前头有一道勒痕,如果是他人勒死,该是前后都有勒痕。”马初诺诺答道,行伍出身的人这点常识也是有的。
迟彦却冷笑,回头看了眼缜聆,说道:“一定要是勒死的么?”
他抬起杜达仁已经僵硬的右臂,撩开袖口,显出手腕上三道浅青色痕迹。
“看起来像瘀伤,其实是黯忧咒的咒印。”说这话时他看了眼伫立窗前的咏棋,对方的肩轻微的震了下。
“属下失察……”马初的脸色更白了三分,握拳的手都有些抖了。
“马大人无需自责,自从先皇下了《禁咒令》后,这种术法几乎失传,大人一是想不到是正常的。”一边沉默许久的缜聆突然开口,手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在下记得,现在可以习练咒术的惟有军人跟贵族。”
“还有杀手。”迟彦冷冷加上一句,目光再次看向咏棋。
“什么是黯忧咒?”几人正沉思,突然探进来了个小脑袋,却是一脸好奇的萦吟郡主。
“原来见多识广的萦吟郡主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夜缜聆夸张感慨,语气不可谓不刻薄,只见他刷的一下打开折扇,轻摇了两下,道:“这个咒是蛊咒术的一种,可让人心情段时间低落到谷底,意志消沉,最后自杀,可谓杀人于无形。”
缜聆说到这,嘴边若有似无的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一般下在对方的手、颈、胸上,所以,凶手绝对是杜大人平日里不会堤防的人。”迟彦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接着补充道:“而且,这种咒术的有一定潜伏时间,下咒之后两到六个小时便会发作。”
他看了眼一边花梨木镂空雕饰的青铜自鸣钟,问马初:“杜大人什么时候死的。”
马初抹抹汗:“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
“如果是这样的话,昨天晚上八点以后来这里的人都有嫌疑!”萦吟郡主挥挥衣袖,转头瞪向小春,后者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都有些什么人来了?”
“我不知道啊!昨天一晚上都在伺候赵公子泡花瓣澡!”天啊!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马大人昨天来过!”迟彦忽然开口。
“属下确实来过……”马初慌忙擦着汗,面如死灰。
“你的意思是说,马大人杀了杜老头,动机呢?他们可是多年老友了,最近也没见有什么冲突。”萦吟郡主腾的窜到他面前,出言反驳。“你不也……不对……你那时跟我在一起……”
“还有人来过!你看桌上除了杜老头的杯子外有两杯茶。”萦吟郡主忽然指着桌上,叫道,很是得意。“说明昨天除了马初还有人来过。”
“那个……咏……咏棋小姐每天晚上都会在大人房间待上一段时间,为他弹琴。”小春忽然开口。
“我昨天没来。”咏棋从窗边转过身,淡然答道,她今天一身素色的长裙,款款走来,就如弱风扶柳。
“有谁能证明你没来过?”萦吟郡主咄咄逼人。
“没有人。我喜欢一个人呆在屋里。”她顿了顿,神色有些恍惚:“杜大人也喜欢一个人呆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