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二俅第一次告诉我们他把冯倩办了以后,他就随身带上了这个安眠药瓶。他说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买足了102片,现在想一下买这么多的安眠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托了不少关系跑了几所医院,才买足。之所以是102片,他告诉我们,是因为他把冯倩办了的那天是10月2号,是哪一年的10月2号,我已记不楚了。那时他说他和冯倩的感情已经到了水深火热、干柴烈火、不办一下就不足以表达的地步,但苦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到自己家里吧,自己本来就和哥哥共住一间卧室,地方太小,父母常在,不方便;到冯倩家里吧,冯倩首先就不乐意;到旅馆呢,冯倩又担心被当成的给抓了;那么干脆到野外吧,反正天气也不太冷――这是王二俅的主意,但冯倩更不干了,“那我们不成牲口了!”10月2号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天王二俅的哥哥十一放大假,陪着父母到外地旅游去了,家里总算给他们腾出了办一件事情的地方。结果,他把冯倩领到家里,办了!这都是王二俅的一面之辞,他的“二俅”本质,使我们把他的话拿来听听也就算了,没必要当真。即使在我们做好准备要相信他说的这些事情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另外的怀疑:他不会是给冯倩吃了安眠药才办成的吧?
自从他在话语中把冯倩办了以后,他就有了忧虑。用他的话说,他的这份忧虑足可以把他毁掉。王二俅从来没有如此深刻过。他的忧虑和深刻用他的话语传递给我们后,我们感觉就像在进行高中时有他参与的那种争辩,结果只有一个:糊涂!他的忧虑让他越说我们越糊涂,但这种糊涂是真的糊涂,不是因为耳光。这是我们和王二俅的言语争锋中唯一没有耳光参与的几次,为此我们的门牙在嘴里提心吊胆之后对他感激涕零。他的忧虑使我们糊涂,但使他随身有了一个安眠药瓶。他说他总会有一天,把这瓶药――连瓶子带药,都吃下去!
在1996年8月17日,王二俅站在罗城夏日的树荫里数着药片。他的药片在那天只有85片了,他说因为忧虑产生的失眠,他先后吃掉了17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失眠?谁知道呢!罗城街边的小店里放着流行歌曲。“梅兰梅兰我爱你”的歌声让我们在沉默中露出了快乐的笑意。这时,我突然想找个地方去继续喝酒。我说:“二俅,我身上还有点钱,你就别想着去日女人了,咱们找个地方去继续喝酒吧,感觉刚在冯倩的婚礼上把酒喝架了……”王二俅对我的提议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收起了手中的药瓶,算是同意了。周涛和张凡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周涛想喝酒的欲望似乎比我还要强烈,他用露着风的嘴说:“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在西大街那边新开了家卡拉ok,环境还不错,不过说好,那里可是没有小姐的。”他的最后这句话是对王二俅说的,这不言自明,这就使周涛曾经掉落的那两颗门牙――齿间的空洞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了。王二俅这孙子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又“呸”地一口,将唇间的半截烟头射在了罗城不太干净的街道上。那烟头进行了穷途末路般地两个翻滚,有几颗散落的星火在罗城八月份的强光下黯淡了。
“走吧!”王二俅已经将药瓶装进了裤兜里。
我们游手好闲地向西大街新开的卡拉ok厅走去。当转过通往西大街的那处楼角时,我们看见在不远处的马路前方有个少女在暗自徘徊。不知道她是否美丽,但那身影分明中透露着忧伤的平静。她天蓝色的背影以及脑后轻轻跳动的马尾巴,给我们眼中八月份燥热的罗城增添了几分清凉的气息。我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她。身后远处“梅兰梅兰我爱你的歌声”隐隐约约如影相随。不知道是为什么,在看到那少女第一眼的时候――仅仅是背影,我就觉得我从心里爱上了她。我是一个先天性的心脏病患者。我有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脏,它总会将它对这个世界的感受――爱与恨,通过疼痛的方式不失时机地传递给我。在看到那少女的那一刻,我的心是那样得疼!
“把前面那丫头叫上,跟我们一起去喝酒,你们说怎么样?”王二俅突然问我们。
王二俅的提议让我们感到惊奇而又惊喜。但他内心的企图连鬼都知道,不就是想把人家骗来、灌醉,然后找个地方给日了!那一刻,周涛和张凡对王二俅的提议是积极响应的,一帮老爷们干喝酒,多没劲,能有个姑娘陪着助兴,何乐不为呢。我不否认自己在那一刻也有着私欲的企图。在听到王二俅说出要叫上那丫头的话后,我的心里就像着了火,疼痛欲裂!这颗有病的心脏,它也有着无耻哀怜的时候,它想知道它为什么在我看见那少女之后就如此疼,如此疼!王二俅的企图虽然让我担心和难过,但想到有我们这么多人在,量他也做不出什么来。
“你有那本事嘛?你能把她叫来?”我激将王二俅。
“我要把她叫来怎么办?”
“你要把她叫来,我就用头走到歌厅去。”我根本不相信王二俅能把她叫来,但内心还是强烈地希望她能来到我们的――我的身边。
王二俅被我的激将弄出了一身的“二俅”劲。我的话刚落地,他就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向前面那姑娘走去。我们在后面慢慢地迈着步。没几步,王二俅已经赶上了那姑娘。他挡在了她的面前。那姑娘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诧异和犹豫。王二俅笑语生风的样子,比手划脚的,不知在对她说着什么。那姑娘似乎在考虑。一会儿之后,王二俅向我们招手,示意让我们赶上去。此时那姑娘也转过了身,远远地看着我们,她光洁的脸上露着矜持的笑容。
“说好了,她愿意和我们一块去,”和他们会合后,王二俅兴奋地对我们说着,他又把脸转向那姑娘,“是吧?”
那姑娘脸上带着羞怯的微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