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李程感觉心真的抽了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令一个慈母如此悲郁。真他妈的垃圾一个。想我青龙会的兄弟中，那四五个有父有母的家伙，被生活所逼，加入帮会邪恶赚钱，五年都没有变质，年年寄线回家。靠，他们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才无知无觉的，如果晓得真相，也会寝食不安的吧。可是，这垃圾又不缺钱花，这小模样也不缺女人，为了什么去垃圾？难道仅仅为寻找刺激！犯贱，贱，贱，贱。老子的童年有多苦，岂是这垃圾能懂的，就算懂也是僵硬的。野狗都来可怜老子，嗅到老子身上的味，嫌恶的走了，妈的。

李程挪动一下姿势。

我有一个梦想，做一名特警，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哪里有不平哪有我的身影。可是收留我的不是特警，是暴徒。在暴徒圈中，我九死一生，成长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于我来说也是不错的成就了。当时泗化人没有谁不知道刚哥和李程，他们眼中的枭雄与暴匪，仿佛太阳永不破灭，泗化的第一大安全隐患。靠，这垃圾永远不会明白，用生命的全部去夺取目标是什么样的境界。

拿起一本杂志，封面左上角印有年号及刊期：1998，11。

1998，1984，14年。

虽说李程已大概知悉现在的时间，内心还是震动了一下。醒来后所遇的一切，都表明他确确实实是又活了一回。以后的路怎么走，还真是迷茫，老实说，我想过的最高生存境界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14年，星移斗转，物是人非。我可从来没有祈愿过什么长生不老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靠，最坏不过重操旧业，老子既然来了，就不会活着回去。

翻开杂志，扉页眉头写着一行刚笔字：“安岩你这狗杂种，你以为转到别校读高中，我就放过你了。不令你学着狗叫爬操场三圈，老子就不叫李程。钦此。”

李程对这段话给出四字评语：无聊，幼稚。你这垃圾知道什么叫大家风范不？不能为我用就杀无赦，风格要毒辣而爽快，此乃纵横业界的不败定律。

接着，他盯着那行钢笔字，皱了下眉毛。这垃圾也配当高中生，简直是幼稚园写的字，像蚯蚓如蚂蚁，这书怎么读的。我没上过一天学校，写的字却是人见人夸，靠。

“不但是垃圾，还是个大垃圾。”李程自说自话，放下杂志。

鲁聪慧刚好进来，好奇问：“谁呀？”手里拿着罐可乐。

“你哥呗，还能有谁。”李程说。

鲁聪慧惊讶，在她认识中，表哥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样，总之给她的最显著特征是，自吹自擂，他是天才，别人都是白痴。今次，真是西天日出。

她放下可乐，轻轻坐沙发边上，双手包握表哥的手，说：“哥哥，从今以后，让我们都好好的去生活，好吗？”单纯的眼睛流溢着至诚的鼓励。

嗬，这么小的孩子恁地知道珍重人生这种严肃问题。

李程心中赞赏，但做个手势阻止道：“很烦。”今天听到太多这样劝勉的话了。靠，我跟那垃圾有共同点呐。

“哥。”鲁聪慧失望，大叫一声。

阿姨程云绯在厨房告知说：“聪慧，不要惹哥哥生气。”语气有三分严肃。

“你叫聪慧，不错的名字。”李程恍然大悟似地说。

这话在鲁聪慧听来太怪异。她压着嗓子说：“哥，你别怕，即使你脑子坏掉了，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你。在厨房听大姨说，你今天到现在都安静的出奇，还问自己叫什么名字。这真是不正常，犹其是，小护士要打你那件事，你应该青筋暴起吼着说，臭三八，看我不灭了你。没想到你那么静。我想不通效果怎么那样好，小护士都傻了，呵呵。”她假咳两声，“言归正传，告诉我，这是几啊？”她竖起四根手指晃晃，眼睛闪着兴奋。

“你为什么高兴？”

“笨蛋，我天天来看望生病的你，那得少练多少小提琴啊。快说，这是三还是五？”

李程被这个小女孩逗乐了，不过没让她兴奋，秀了一个外语单词说：“four。”

“讨厌，不跟你玩了。”鲁聪慧站起来气嘟嘟走了。

李程扭头，目光追踪她的背影，忍俊不禁。平凡的开心，一直漫延到指尖。

听到厨房的对话――

程雪青问：“聪慧，怎么了这是？”声音有些紧张。

表妹说：“哥哥不配合我实施爱心计划。太欺负人了呀。”声音拉得长长的，似乎还跳脚。

阿姨笑说：“你那爱心计划八成是自私自利的吧。说，是不是叫哥哥承认脑子不好了？你这孩子，在家居然说哥哥天天住院真是太对了，绘画与小提琴也不好好练习了。说，我说的对不对？”

表妹哼哼着模糊说：“我哪有，才没有。”

程雪青笑了一下，说：“云绯，我要批评你，聪慧压力太大，有什么不当想法也是你逼的。”

阿姨抗议，表妹拍手称快。她跑进客厅，愉快说：“哥，我那可恶老妈被大姨批得头颅垂地。你安心休息，我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着，便跑了出去。像个小忙人。

不多时，回来了，手里端着个玻璃盘，里面五颜六色，欢快说：“哥，快起来吃什锦沙拉，我的效率高吧。”用匙羹装满满一下香蕉丁递到他嘴边来。

李程摇头：“谢谢。”他不饿，不饿时绝不吃一口东西，不是故意给小表妹难看。

“怎么了，这是我做的呢。”鲁聪慧急得眼泪唰一下掉出来，她的劳动成果居然被拒绝，伤心欲绝。而且，从前，表哥可是很谗的，一直都很喜欢她做的水果大杂烩。

一下子不忍，李程张口吞下。只见她破涕而笑。

他竖起大拇指，再摆摆手：“好了，我一点都不饿，你吃吧。”

小女孩困惑地看他一下，坐沙发上先慢慢吃了两口，接着举案大嚼，津津有味。

嗬，从前的习惯居然被一还未发育的小女孩改变了。李程抚抚胸膛，唏嘘，难道大难不死之后，我不适合做坏蛋了？靠。那天小敏因为逼我进食，被我扇了一耳光，记忆犹新。哎，如果我知道她为了我第一次学会杀鸡做菜给我吃，即使我在外面已吃过饭还会表表心意尝一下的。如果非要找一件后悔的事，就是这件逼饭事件吧。

实在躺得厌了，李程起来走走。左厢房是李知行夫妇的卧室，里面陈设简单整洁，一列大橱，一张床，衣架，及一些小物件。在墙壁上有一幅全家福，他们的李程大约十来岁，实事求是说，那笑容还真纯美，他在中间，胳膊勾着父母的脖子。一家三口露齿而笑，瞬间促发，自然真切。估计是旅游时的合影。这大概是最后一幅快乐合影吧。

李程没有进去，只在门口观看。

“哥，告诉你一个秘密。”鲁聪慧神秘说，她勾勾手指，示意表哥低下头，“看见那衣架上的米色呢子大衣没有，名牌范思哲，那是妈妈送给大姨的，可不是大姨出差买的。大姨才不舍得给自己买贵重衣服呢。妈妈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整天吵着要名牌，有求必应。可大姨和大姨父是拿工姿的人，不像我爸爸是大老板，嗯，不好意思。你，你要是想打人，等没有人的时候你打我吧。”她举起右手保证。

震憾，这小女孩的精神有多诡异。有时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子，另一刻又如一个洞明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