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走不走？”程雪青虚弱而紧张问，盯牢儿子的眼睛。

李程第一次感到了为难，转身到了门外。他知道，他要是走了，李夫妇两口子也就完蛋了。他要是不走，不走……

李远航憋着气过来压着嗓子说：“你……”心中将他骂了一百遍。

李程挥手阻截道：“知道了，你别说了。”走进程女士面前，“我不走了，和你们永远在一起，请尽快好起来。”神情与声音一贯地轻淡。

没有人觉得这话僵硬。那个少年是什么样子，程女士和李远航都清楚，他们不苛求，他们已是很开心。

程女士安心了，确切地说是暂时觉得安心了，她闭上眼睛又睡去。

李程做了决定，心中的迷茫淡了几分。当儿子就当儿子吧，不用做事，还有吃有住，不错啦。更阿q的精神安慰法是，假如按照我是二十四岁，他们四十多岁，从这个年龄之差的状况说起来的话，当回小字辈也不算是很吃亏。哎，垃圾，我一点也不想代替你，你可别唧唧歪歪的。

静寂的状况下，他想起还没有方便。他对李远航说：“喂，我要去方便，你要不要来监视啊？”

李远航瞪他一下。

嘿，这小子，有点爱心泛滥的架势，你堂弟是好是坏跟你有多大关系呢，何必这样忧人之忧呢？李程的确有点不解。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人的品行真叫人不可理解呢。

回来后不久，李夫妇前后醒来，两大瓶的输液也完了。李知行先生呼完妻子的名，又唤儿子。刚睁眼的程雪青女士还记着儿子那不是诺言的诺言，颇让人温暖，她憔悴的脸上浮上笑意，对先生说：“程程答应不走了，要和我们永远在一起呢。”李先生昏昏的眼睛焦灼看向儿子，希望亲眼亲耳见证。

李程没有犹豫，立刻说：“永远在一起，相信你的听觉。”他看到李先生的眼神安静下来。他暗中唏嘘不已，都那么垃圾的儿子了，还要来做什么。

李远航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宅子，一室一厅的小单元，装饰朴素。然后，做了清淡的饭菜。

“给你添麻烦了，远航。”程雪青女士说。

“婶，您这话哪跟哪啊，咱不是一家人吗。”李远航笑说，给她装米粥。

他给李程装饭时，李程托着腮帮说：“需要我动手吗？”

“哟，谁敢要少爷你动手啊，活得不耐烦了。”李远航说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夫妇也轻轻地笑了，憔悴而欣慰。在关键时刻，儿子还是想着他们的，很好，慢慢来，会愈来愈好。

晚上休息时，李远航安排李夫妇睡卧室，他和堂弟睡客厅。程女士心疼儿子，想让儿子睡舒服的大床。李远航憋着气说：“婶，都什么情况了你还这样。以后你和叔要让李程学会关心关心你们。你是一个老师，怎么能这样溺爱小孩子呢，这是错误而危险的，婶。”他说着，回头瞧李程。

哟，我要呆着不动，这小子要瞪我了，靠。李程意会，赶紧从沙发上起来上前一左一右拉着李夫妇向卧室走去，一边说：“这番话很对，你们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明天回去坐长途很累人的。”轻轻带上房门。他摇摇头，垃圾，我他妈真的替你赎罪来了，你就感谢我吧。

“不错，我满意。”李远航带点怒气地表扬，去关了主灯，坐单人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留下一张长沙发给堂弟。

“这多不好意思。”李程说着躺了上去。他脑子转了转，问，“喂，你二十几了？”

“别说废话啊，不睡就让位。”李远航闭着眼睛没好气道，不过声音很轻。

“二十二，还是十八？”李程不依不休，重复了十多遍。

李远航终于不胜其烦，叹道：“少爷，李远航今年二十五岁，籍贯泗化，单身，勤奋好学，乐于助人，嫉恶如仇，有着远大的理想，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嗬，他二十五岁，比我大一岁。李程感觉找到了同龄人，心里高兴。他说：“你还蛮幽默的。你工作几年了？”

“快一年了。”

去年刚毕业的。李程心中有数了，这小子果然才出道。他说：“那种小事你为什么哭？”

沉默，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李程起来叭地一声开了大灯。只见李远航忙用胳膊遮住脸，噔噔噔上阳台去了。

“喂，你脸红了。”李程跟过去直截说。

“你小子想干什么，别侥幸一次就得意忘形呀。”李远航闷声说，推开一扇窗户，让风吹吹脸上的烧热。

李程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他凝重说：“你这是第一次被挫败，被我这样的人挫败？”

“你怎么知道？”李远航脱口而出，随之深呼吸，坦然说，“是，当时我感到太屈辱了。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在我心里，你就等于是一个罪犯了，我给罪犯打败了还是第一次，我一下子不能忍受，就……对不起，请原谅我这样形容你。”

“没关系，道上的人脸皮厚着呢，才不会在意被人叫做罪犯。”李程微笑说，拍拍他的肩，“休息吧，睡个好觉。”他走进客厅，仍躺在长沙发上，这些事就不用客气了。

真奇怪，一下子长大了似的。李远航挠挠头。

第二天，李程与李夫妇坐上返程的汽车。

李远航在外面挥手道别。

李程望望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子，觉得有必要再跟他说一句话。他对程女士说一声，然后下车来，拉着李远航到一边，说：“做你这行的，脑子里要时刻想着坏蛋一个比一个毒，功夫一个比一个强，平时多多训练，才会平安得长久些。”

“呵，谢谢你程程，和你交过手我是知道了。以前那些坏蛋都三脚猫功夫，我们一举枪他们就吓软了。我真的是有骄傲的心理。当然，我执行的这些任务也就是小任务。”李远航握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让我们一起成长，好吗？”

李程笑说：“不好。再见。”他摆摆手，上车。

车子缓缓移动起来，准备出发。

“程程，苦练功夫不重要，你要好好读书，啊。”李远航小跑着与车子同步，热情忠告。

这个多管闲事的白痴，管好你自己吧。李程拿起一个苹果扔向他。

“程程，有空来玩。”李远航拿着苹果，挥手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