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人和车很多,几乎没有笔直的路。本来对李程很有利。但是警车拉响警号,所有人自觉让路。
李程感到力不从心。垃圾,你这个破身体,真是好啊。
大家眼看警车撞向李程时,只见他奋力一跃,站在了车顶上,车子经过公交车旁,他又跳到公交车上。十几辆没有任务的公交车排在一起,他跑到尽头,跳下去消失了。
李远航看到堂弟的灵活高超的身手,目瞪口呆。忽然看不见人影了,不由着急起来,抱怨同伴:“哎呀,都是你,这下让我怎么交待呀。”李远航下车来急得跺脚。
流浪啊流浪,很快除去车票剩下的四五十块钱用光了。李程躺在了火车站中的候车大厅的坐椅上,没有目标,前途不甚渺茫。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抚摩他的脸庞,还有熟悉的啜泣声。这个声音在轻呼:“程程,程程……”
没错,是程雪青女士。李先生也来了。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消瘦很多,脸上挂皮,鬓边额前竟然添了些许银丝,俨然有了老态。
李程心中惊骇。老天,不会没经历过儿子离家出走吧。他不知道这是他们儿子第一次跨县出走,致使他们心神崩溃。之后,他听说这是他们儿子第一次远距离出走的事后,他第一次有了犯罪的感觉。
“程程,你真的不要爸爸妈妈了,你走了,那我们怎么办呐,啊?”程雪青女士握着儿子的手,眼睛盯牢他,形容近似恍惚,声音弱不可闻,每一个字都在泣血。说完,她心力透支,终于昏倒。
“雪青,雪青……”李知行先生抱住妻子惊慌呼吁。
怎么会这样,李程惊得站起来。
李远航瞪他一眼,掏出手机正要呼120时,通知他消息的那个车站工作人员说这里有医务室,作个手势指示方向。
“哎哟。”李知行先生刚抱起妻子便跪地上了,但仍紧紧护着妻子。他惊慌之下手脚软弱无力。
李程上前从这个可怜的父亲手中抱起可怜的母亲,直奔医务室。她的身体好轻,轻得像纸鸢一样随时会得飞去消失。
医务室。
医生刚处理好程雪青女士,李先生也晕倒。夫妇两人都输液,安静地睡眠。
李远航眼睛红了。走到坐在一边的李程面前说:“你还生我的气呐,我道歉,是我不对在先,对不起。”
李程摆摆手:“一来一往早勾消了,别说了。”眼睛望着李夫妇。
李远航说:“你别急,这瓶输液完了,叔和婶就好了。他们这几天几乎没吃没睡,太累了。”
李程说:“谢谢。”
李远航望望他,沉声说:“我说你怎么总漠视一切的样子,你能不能有点感情?”
“你想看到什么样的感情,扯着嗓子号啕大哭?”李程淡淡说完,牵牵嘴角。我敢说我心中对李夫妇伤心病倒的沉痛比那垃圾强一百倍。
这淡漠的声调,这淡漠的表情,让李远航气结:“你,这是你爸妈,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无动于衷,真是垃……”理智尚存,挥挥手,到门外站着透透气。妈的,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要是我是他爸,早将他扫地出门了,还找,找屁。李远航隔着门缝瞅一眼,举起拳头做扁他的样子。
他妈的,你到底想要什么感情,老子一直就这样,连小敏都不曾有过意见。非要喜怒哀乐一百分地挂在脸上才叫有感情?那除非特别了不得的事才能叫我形露于色,比如那垃圾的日记,让我看到了一个垃圾是怎样炼成的,真是对他惋惜呢。李程瞥着门缝外的某堂哥,鄙视他。不多时,他起身出去欲方便一下。
“你上哪?”李远航伸出手臂拦住他。
李程想到一个问题,问:“以前,我是不是特别讨厌你?”应该是,绝对是,这家伙老对他一副办案的臭态度。当然,某堂哥针对的是那垃圾,可他和他已不分了。
“你做贼心虚,能不躲着我嘛。”李远航仰起头,俯视堂弟。
哟,真幼稚呢。这家伙,也就二十四岁左右,一脸稚嫩,刚出来工作的吧。李程不禁失笑出声:“哈,哈哈哈。”不是很大声,捂着肚子跑了。
这笑,恁地可恶,他有什么资格嘲笑他?李远航追上去欲要揪住堂弟揍他一顿,心里憋着火大了,先揍了再说。
李程见这家伙怒发冲冠,牵牵嘴角,上去一个小擒拿扣住他手腕,然后猛地反扭于身后。对方的腰不由自主弯下了,他痛叫一声,怒道:“臭小子,反了你。”然后,他惊讶堂弟的身手高得离谱。
“告诉你,以后对我客气点。再这样像犯人一样的对我,我会很不高兴。”李程说完,放了他。
没想到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堂堂大堂哥瞅他两下,竟然流眼泪了。他擦一下眼睛,咬牙恨声说:“李程,我今天不制住你,我不姓李。”说着,架势凶凶地扑上来。
李程见他落泪有点蒙了的感觉,一个警察呢怎么能这样,真的是没经历过挫折啊,以后还怎么和杀人不眨眼的坏蛋斗啊。接着感到愧疚,一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大好青年被他堂弟这种人给弄得威风扫地,能不伤心吗。幸好四周没有一个人呢,否则还不寻死啊。堂哥袭来,他跳到一边,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他躲啊躲,躲啊躲,见对方不罢休,心想算了,李夫妇不错,不能做伤害他们侄子信心的事。找个机会让对方一拳打在肚子上。伤口顿时疼痛难当,他倒地上蜷缩起来,额头冷汗如雨。
“程程,程程。”李远航痛悔急呼,抱起他奔回医务室。
医生惊讶一下他们一家子怎么接二连三病倒。然后速度检查伤口,还好没有异样,给吃了两颗止痛片。
“对不起。”李远航低下头说,“一看见你我就冲动,以后我会远离你的。”
啊,远离也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李程说:“好,我也不想看见你。”哎,其实我想说,你小子趁早改行了吧。
李远航猛地抬起头,形容憔悴。他说:“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大哥留作记念呢?以前我们那么亲,真想不到我们走向两条对立的路。”
“你做警察,是存心对着我来的吧。”李程狡狯地探问,他说的“我”是身体的原主人。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从前也听说过一家子警匪对立的事,不想这事叫他遇上了,反正他是没什么感觉的,可这堂哥真的蛮煎熬的。
“怎么会呢,我读警校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呢。你可别怀疑我,我会失眠的。我可不像你感情观念淡薄。”李远航沉重说。突地,意识到口误,忙说对不起。
李程摆摆手,说:“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他有点不相信,李氏一家怎么就没有人怀疑他呢。
“除了搏击技能进步得匪夷所思外,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觉得你好像少年老成了,或者说更厌世了,也或者说处变不惊了,又或者彻底冷血了。总之是没救了你。哦,对不起。”李远航懊恼自己的频繁的口失,啪一声打自己一个嘴巴。
别呀,兄弟呢,干嘛这样较真。李程转一下眼睛,不响。想不到并没有朝夕相处的堂哥也知道那垃圾在家里是冰块,真是太损了。
“你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李远航说着出去了。不多时,拿了面包和矿泉水回来。
“谢谢。”李程接过面包来咬一口。
程雪青女士醒来,着急呼唤儿子。李程赶紧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说:“在这呢,你好好休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