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点，两人闲聊几句，宋允慧帮木远收起折叠小桌和凳子，而后坐到书店柜台前方的沙发里。她受到木远莫名其妙的好兴致感染，多喝了几口豆浆。这会儿，只差没有揉肚子。

刚坐下，宋允慧就打了个饱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对了，木远，你的那个任务，情况摸得怎么样了？”

木远把盘盏搁进后面的洗碗池，折回店面里，苦恼道：“我逛了城里的酒吧，请酒花了好几把铜币，可都是些闲话流言。几个盗贼本城和附近的消息灵通，这种事他们却不了解内幕。大多数原住民只知道黑水海盗在六七个月之前，从北边的黑海忽然迁移到了南边暗礁海域。”

宋允慧盘起腿来，蜷得舒舒服服。听到这里，点头应和道：“这个我从玩家的帖子里查到了。问题在于，他们在黑海是一代霸主，到底是和谁产生了矛盾，甚至逼得他们逃避千里、远走他乡呢？”

“这就不知道了，酒吧里只有一些猜测，版本各异，黑海那一带的势力都是怀疑对象。甚至还有各商会、各神殿，以及领主们联合打击的说法――可事实上，这些势力之间的矛盾本身就很大，与黑水海盗的关系也不一样，齐心协力实在不太可能。

“另外就是，对于威廉的态度，白沙本地的原住民也不一样。有一些原住民十分尊敬和信赖执政官，因此也就相信威廉是潜伏的海盗首领。听他们说，白沙海湾的执政官杜克先生，是一位威严正直睿智的老人。执掌白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还有一些则认为，黑水海盗劫掠无数，这回是仇家发迹，拿钱砸悬赏，寻仇上门了。威廉贪图钱财，和海盗做买卖，被通辑，是活该。他们虽然不相信威廉会是潜伏多年的黑水海盗首领之一，但也没有什么证据。

“最后，因为威廉的资产被封，他的雇工们也就失去了工作。这些人的立场当然又不一样了。”

木远叹了一口气，伸开双臂，趴在柜台上叫冤，作为总结陈词：“允慧姐，你知道吗，我灌了满满一肚子的劣质啤酒，就弄回来这么一点东西！《城邦》这游戏，还真不像游戏啊。”

他的模样就像一只大青蛙，宋允慧看得好笑至极：“好了，至少又多了一个可能的线索：执政官杜克先生。现在《城邦》里也该天亮了，我该进去了。”

木远应了声，眼见宋允慧已经起身，他忽然问了一句：“允慧姐，你说‘想学’，是认真的吗？”

宋允慧慢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木远问的什么，当即回转过身，正色回答：“是的。”

木远点点头，看着宋允慧的眼睛，轻轻道：“那以后我们出城的时候，尽量不要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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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慧已经进了游戏，木远坐在柜台后，望着穿过橱窗落进来的阳光，指间无意识地把玩着《城邦》的接驳设备。

他买了一个耳环式的，本来只是想方便的时候，偶尔进去玩玩。譬如像昨天晚上那样，孙坚回这里的别墅休息的情况下。可是昨天晚上一用，他才发觉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虽然进入了游戏，他对现实环境的警觉一如既往。

这倒也罢了，反正是外星人的高科技么，他犯不着细究技术原因，只要享受这份便利就是。不过事情还没有完。今天早上一起来，他隐约感到四肢肌肉有些酸胀，而且，比以往更轻灵有力。

这种感觉很细微，换作普通人至多以为睡熟后姿势不好，或者有些睡多了，早已忽略。然而对木远来说，却再熟悉不过了。他以前接受的反射训练里，有一项是在仓体内进行的刺激训练。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次数和强度控制精确的微小刺激，使得人的肌体细胞加速更新、反应更敏锐。

他记得清楚，每次从那个占了大半间房间的金属盒子里出来，身上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酸疼感更强罢了。他没有问宋允慧。宋允慧用的是游戏仓，功能只会更完善更体贴。就算有点儿后遗症，那个迷迷糊糊的小女人也不会有感觉。

最重要的是，难道问了这一句，宋允慧就能放弃做职业玩家的打算了？徒增担心困扰而已。

木远略换了个姿势，把小小的接驳器举起来，对着光线研究。

――真看不出什么玄妙来。

可问题在于，据他所知，按照地球上一年前的技术条件，这样的每一疗程刺激训练，都所耗不菲，远远不止买游戏仓的几万欧元这个价。他想不出外星人为什么要“送”地球人一堆这么高级的仓体、超级耳环。

或许对出口方来说，这只是一项普普通通的功能？就像慈善捐赠者送给饥荒难民的面包牛奶，只不过是他们平常吃不完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

……又或者，对方别有所图？

那么，环球联合游戏公司的技术人员知道吗？换句话说，他们的技术水平，达到了在质检的时候发现这其中玄妙的程度吗？

有人在外面的报刊架上拿了本车友杂志，进店给钱：“老板，这么早啊。”

木远温和笑笑，应了一声，找了零钱，转而抛开了这件事。

客人又浏览了一会书架上的书，顺手翻了两翻，走了。木远进卧室寻了根细链，把耳环形的接驳器系起来挂在脖子上，扔进了衣领。

――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那也是针对全人类的。他木远不是007，不管天不管地，只管宋允慧安安好好。他只知道，宋允慧多一份自保的能力，对这个小女人，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