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好东西,说话的时候谁也看不见谁,能让人肆无忌惮地撒谎。
那你就生活呗。显然,秋秋知道我在胡说八道,显然,她也爱听我这样胡说八道。
可我生活不能自理。我说:尤其是性生活。
滚。秋秋小声骂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我窃喜一阵,想再给她打,铃声响了。
沈小琴焦急的声音:王小明!快过来!在你家门口!出事了!
【高三本纪005】
起返校,一日。
回到楚丘县的第二天,我就去学校上课,老六也来了。在家里呆着,还不如到学校,就像痛苦的人呆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只会让痛苦加剧,不如到热闹的地方,让人群稀释一下自己的心情。
第一节下课后,我和老六去找夏国强,他和林小芳都没有来上课。我们有点奇怪,老六皱着眉头问我:他俩不会私奔了吧?
林小芳要私奔也是和苗翔私奔。我嗤笑老六:咱仨,都轮不上。
回教室的路上,碰到一些班里的同学,他们热心地问我和老六参加艺考的情况,我简洁明了,一一回答。老六被问得不耐烦了,冲着一个从县西北农村过来的老实巴交的孩子说:用你的西北话背外语去吧,这跟你有狗屁瓜葛?
这个孩子连脖子都红了,低着头走了大约有五米,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初试都没过,狂个啥?
老六的耳朵很好使,大喝一声:你他妈的说啥!站住!
老六的话音刚落,这个孩子就兔子一样撒丫跑了。
我操。老六说:他应该和夏国强赛赛百米。
本来,我们就没有上课的兴致,从济南回来,呆在教室里更是如坐针毡,和老六一商量,干脆,逃学好了。
高中三年,在逃学这件事情上,我和老六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我们俩溜达到校外的马路上,老六边溜达边念叨:你说,他俩到底弄啥去了?
管他们俩弄啥,现在的问题是――咱俩弄啥去?我看老六是走火入魔了。
楚丘一中外面的这条马路还算宽阔,路边是稀稀拉拉的小餐馆和理发店,后面都是空旷的麦地。那时候学生的消费能力极其有限,小餐馆和理发店的生意都比较冷清。路上的人也不太多,偶尔有些汽车熨斗一样缓慢地驶过。沿着这条路往东走,十分钟就到了东外环,如果是往西走,十分钟,就到了汽车站,再往北走十分钟,就到了县城的中心跃进塔。跃进塔如今只是一个十字路口。听我爸说,在五十年代的大跃进时期,这里曾有一个五六米高的木塔,上面贴着各种振奋人心的海报,例如“大炼钢铁出成果”,“小麦亩产十万斤”等等。这些事情在我们听来有些荒诞,我想不通当时的人们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谎言,为什么不能像我们这样,轻松地对夏国强说句“全兴”,便一笑了之。
我们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不仅是历史,还有现在。
我和老六一直溜达到跃进塔,又从跃进塔往西,溜达到县城最繁华的东方红大街,街上人很多,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蹬三轮车的,夹杂着灰尘和黑烟的风吹到人们脸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眯起来的,显得憔悴、沧桑。
大街边有几个卖盗版磁带的小摊,为了招揽生意,每一个小摊都用喇叭播放着流行歌曲,摊主对流行风向的把握高度一致,我和老六边走边听,这个摊上放的歌弱下来,下个摊上放的歌就接上了,连贯得像一条长长的耳机线,一头插在我们耳朵里,另一头插在东方红大街这个巨大的随身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