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地已是下午五点半,曾雪菲的那辆白色尼桑就停在宾馆门前,人却不在车内。我心里甚喜,只要她没什么事,一切就ok。
我还没走到房门前,便听得房内水声哗哗,料必此女又在洗刷十天之前的身体冤屈。
我打开房门,又砰地关上,卫生间立马探出一个湿漉漉的惊慌脑袋,“你,来了?……”曾雪菲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感惊奇和疑异。
我应了一声,一头倒在床上,紧又一个仰后起坐。床上撂着的都是曾雪菲脱下的内衣,均为高档品牌,色状古朴淡雅,味若芝兰,香喷喷的特殊气味能令那帮恋物癖者瞬间。
我抽着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时心乱如麻。
曾雪菲没有饰妆,梳理着长长的湿发走了出来,脸上有些怨色,“手机你又换号干吗?”
我也没有好气,“我要是知道有这一茬,手机都他妈的该扔掉!”
“你要是不换号什么事都没有!”
“凭什么不换号?早就应该去说!我装一辈子孙子?我没犯罪我怕什么?”
曾雪菲也气乎乎地坐在床沿上,不再说话。
凝固的气氛,烟雾缭绕。
“你说我了么?”曾雪菲首先打破僵局,然而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说你?说你什么?”
“上次咱们和那两个人一起去临潼。”
“没问。问了也不会说你。”
“他们没问我?……其实我跟杨遒也没什么,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他参与的事我也懒得问,以前的事他更不会告诉我。”
“你给我解释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出卖你,咱们俩都是受害者。”
“咱俩肯定是受害者!”曾雪菲的语气马上变得铿锵果断起来,“以后咱俩得好好奔事业了,姓杨的坑了我好几年。”
我听了感觉头皮稍微有点麻。
据说杨遒是回老家在道上就被警察秘密给劫了,经过一天两夜的审讯,这小子又把苏丛伦也从皮到骨地讲解一番,次日警方在深圳将苏丛伦也押赴回京。
我承认帮杨遒买过三次黑货,但本人绝不知内情,他是我老板,有钱,我得照他的意思跑腿,从古至今就流行有钱人玩古董,我要是清楚里边有这么多道道也不会跟他甘当奴才。
就因为杨遒疯狂盗墓露了馅,多次被人黑吃黑;苏丛伦比杨遒有门子,主要懂行,玩得也早,达官贵人结识了一大串,古物每次出手都能卖个好价钱,杨遒要想混得牛,就得靠拢苏丛伦。我去保定、临潼和承德买黑货,就是杨遒当初被人黑吃掉的东西,都属于国家一二级的保护文物,有的都是考古界仅见之物,身价可谓不菲。盗墓对于苏丛伦和杨遒来说只是其中一项,主要他俩还涉嫌匿藏和倒卖某博物馆失盗的古文物。
曾雪菲这个女人挺有先见之明,掐准了杨遒不可能善终,结婚之初就提出财产分割,要求财产的一半归为女方结婚之前就已拥有,又让公证处和法律部门开张证明。要说杨遒这孙子不可能色令智昏,肯定是怕以后真出了事家,能把财产过渡给曾雪菲,应是明智之举,说明自个儿还留有一手,但可悲的是,就没想到曾雪菲会立马和他塞依呐拉。
杨遒很后悔,早在打架当日就应该把我铲除,一时犹豫没下手,次日苏丛伦向他授计把我钓去大山子企图谋害,结果又出了家贼告密,就把脑筋绞出来也想不到曾雪菲早已叛变了组织。在局子里杨遒没的招使了,竟他妈的倒窑,说我和他一起嫖过娼,还逃了人家窑姐儿五十块钱的帐没结,还说我跟一寡妇上过床,讹人家三万块钱后又把人给蹬了,道德败坏,法理不容,接着又说我在金刚山还调戏了两个朝鲜女导游,行为恶劣,影响了两国关系,是个典型的社会主义人渣。我想这孙子也真够抠的,都他妈哪跟哪,连民国发生的事都揉一起瞎掺和,越说越他妈的罪不可赦。
杨遒被圈上了,富丽堂皇的房子充了公,小老婆另有了新欢;苏丛伦也被绑了,可他老婆却如何度日?没男人照应的日子肯定甚是清苦。我想应去安慰她一下,又不知怎么去安慰。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地夹着做人好,甭再去招惹孽端。唐三藏警告猪八戒说:避风如避祸,避色如避刀。这话特有学问,说明不可造次。
苏杨二獠被抓,追杀帖也失去了效力,我很沾沾自得,还是亲爱的党啊妈妈有威力。通过此一事件,我特想入党,依附党妈妈怀里今后就不怕坏人欺负,可人地生疏,没门子递申请,何况又生得一表纨绔形状,根本不像为人民服务的那块料,还想吃党的软饭,真是个臭不要脸的,整个儿一屁股眼吹喇叭,也不知咋想(响)地。
下午到珠市口买了一尊主席像和俩蒲团,又到北海请了个曾经和手拿半斤喇叭的哑巴打过架的一喇嘛帮忙给开光,回去后好焚香礼拜,祈祷他老人家保佑我平安发财。
目前阴霾散尽,浑身轻松,我打算用斋三日,三天之内绝不沾荤腥,尽量少用电器,幸喜还有蕙娴当初给我留下的念珠和两卷经书,此时倒派上了用场。我平时要是每顿饭缺了荤腥,就会胸口发酸,热泪盈眶,好像社会还没解放,三座大山依然压在受苦受难的人民头上。
曾雪菲忙了两天的善后工作,想必事情料理得挺顺利,浑身又珠光宝气地驱车而来,见屋子里烟雾氤氲,木鱼声声,再一瞧厨房,锅台灶冷,两天前吃的青菜萝卜和豆腐没怎么大动,盘口也结了蛛网,又见我目光黯淡,胡子拉茬,肤白体销,好像已修炼到了大菩提境界,晚来一阵子极有可能坐化,于是心疼得难受,嗔骂我太不爱惜身子,让我马上沐浴更衣,带我出去给肚子加点油水,晚上再去钱柜夜总会消消食。我说再过十个钟头就能出关,曾雪菲气得粉脸通红,说幸亏是主席像,要是换了十八罗汉一股脑儿都给砸碎。
我和曾雪菲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似在热恋。我总感觉周围有很多匕首冷剑般地眼睛在戳刺着我的后背,冷气森森,又好像杨遒在后面袖里藏刀地随着。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断送别人性命的凶手,像那位杀死武大的西门官人,甚至比他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摆脱,和她拉开距离,可曾雪菲攥得特紧,就像在河里抓了条鲶鱼,稍一松手就再也甭想逮着。我想千万可别撞上熟人,尤其是梅彤或葛楠楠,见了她俩每一个,以后都绝对没了戏。
逛到下午五点,曾雪菲给我买了套西装和三条领带,我说这都什么季节,再过一个来月热得就能光屁股了,况且兄弟对成天西装革履的也不适应。曾雪菲笑着说就把我打扮成个面首,我是她个人专包养的,她乐意。我听了不由一阵胆寒,多年梦寐以求的浑粗导演没混上,却不知不觉先在京城丢了身。
曾雪菲见我不怎么高兴,怕伤了自尊,说我心眼也忒小,跟孩子似的,刚才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待会儿再带我去大栅栏买几件休闲装。我说你不是骂人么!她哈哈大笑,“行,去西单或去百货随您便!”我想今儿得让这贱人当一回上树吃虫的啄木鸟,掏掏掏!
曾雪菲一旦开起销来特牛逼,似乎有存款好几吨,光内衣就买了上万块钱的,尽是高档名牌,说她以前的内衣都必须要扔掉,一切需重头开始。我说咱们俩既然勾结一块了就得想个生财的道,不能坐吃山空,她说要不然把宾馆卖了,买套房子一心做影视,我说做影视这行也有门子,宾馆也有另份收入,暂时不能卖,她说一切都听您的。call,看起来这次姜某是因祸得福了。但我发誓,绝不吃软饭,不给姜氏宗族丢脸。
陪女人逛街是他妈的一苦差事,不是头毛驴就是头骆驼,只要能腾出一根手指头,她也让你帮她拎上,跟个家奴一样。大街上穿梭的女孩瞅着曾雪菲特羡慕,在拿眼准备打量我的时候,我急忙低着头装孙子,暗想自个儿天生就是为女人当牛做马的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