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寰单手环在陌生面孔的男子肩膀上,不羁地笑、亲昵地靠近男子的右耳,大声地说悄悄话。「不要看他一脸酷样,其实他心很软、还非常害羞。我一开黄腔,他就脸红,偏偏还死撑着面子装没事。」
陌生男子也循着夏寰所指,望向英治。
有了小汪的「八卦」加持,英治对这陌生男子五味杂陈的第一印象是——
令人意外。
「八卦」里面感觉颇「强势」的新律师先生,长相、气质却嗅不出半点强势的味道。
薄细的发质修剪成长度恰到好处的服贴短发,中分柔软的刘海与偏女性化的颧骨,赋予他整个人温和的韵味。五官是相当有北方少数民族风的细眼、小嘴,眉尾下垂的微微八字眉。
他没有什么表情,却存在一种不可思议的、京剧苦旦才有的淡淡哀愁味。
一点也激不起人们的斗争心。
英治直觉,或许「律师」是此人的天职也不一定。
靠他那张脸站在那儿替人辩护,有种不必说理,就觉得被告是受到了委屈,情感上已胜三分的优势。
当然,英治在打量的同时,对方的目光也没离开过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脑子晃过这句话,脚步已经不知不觉地从楼梯重返到客厅,一路到达两人面前。
「我是欧阳英治,请多指教。」说是挑衅太过夸张,说是打招呼又太轻描淡写,英治主动伸手说道。
「陆禾琛。」
短暂两秒的握手,连手温都没感觉到,陆禾琛就已经撒手。假如这算是某种暗示……英治猜想,对方并没有和自己「建交」的打算。
「不必我介绍,你们已经交上朋友了?」夏寰吃惊地笑了。「好吧,我也省得麻烦。英治,你要感谢禾琛,要是没有他,今天我可能还不能回来,说不定会更糟。你能够不受相思之苦的折磨,这么快就等到我回家,全是他的功劳。」
英治点了点头。「非常谢谢你,陆先生。」伸手把夏寰从沙发上拉起来。「我没想到能够这么快——」
以为他要拥抱自己的夏寰,敞开双臂。「英治宝贝,过来吧!」
一记卯足全力制裁的铁拳,扎实地撞入男人密布筋肉的小腹,
打得男人干呕地弯下腰,接着双膝着地,痛到向前趴跪,拍打着地板咳嗽呻吟。
「——把这记拳头还给你了,夏寰。」
出完气,英治「大功告成」地拍拍手,在众人一片不敢发出声响的寂静中,一个转身,回楼上去了。
「你还好吧,夏哥?」
捧着茶水,等在一旁的陆禾琛忧心地问。
「呵呵,死不了人的。」
夏寰横躺在沙发上,在他掀起的衬衫下摆,有一处很明显的红肿。眼镜仔替他拿来的药布贴上后,多少舒缓了点痛楚。
「明天这里一定会肿成黑紫色。」
陆禾琛责备地抬眸,看看上面。「趁人不备地偷袭,使用暴力……还在所有兄弟面前这么做,夏哥的颜面要往哪儿搁才好?」
「无所谓,帮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英治不一样。」夏寰翻身坐起,将衬衫扣起来,拍拍他的脸颊,道:「用不着气嘟嘟的,禾琛。他打我的这一拳,可是老子爱的勋章,和我在他身上留的勋章,刚好凑成一对。」
细小的眼眯得更细,宛如一道深浓眼线。「真的就像强森?k?狮达哥说的,夏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
没想到陆禾琛口中会提起,自己前阵子才在邮轮上意外碰头,亦师亦友级的多年老友的名字。
「这可奇了……你和强森又是怎么搭上线的?」
禾琛简单说了一遍两人的关连。主要是强森名下的船运事业,其香港分公司和他所属的律师楼有合作关系。得知禾琛出身台湾,强森想起台湾的友人——夏寰,于是主动和他聊了些台湾的事,这一聊才聊出了共同的话题。
为什么强森和夏寰见面时,却提都没有提到禾琛呢?是禾琛特别拜托他的。
「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和夏哥联络了,倘若强森提到了我,夏哥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是谁……我知道之后,会非常伤心。所以,才希望他不要提到我……你不会怪我逃避现实吧?」
「号呆,你当我夏某人是薄情寡义的猪头吗?!」
掬起禾琛的下颚左右摇晃着,夏卖挑挑眉地说:「我是那种『射后不理』的男人吗?虽然我没和你联络,但你的消息通通有进入我的耳朵里。每年阿超都会把你寄给他的贺年卡,交给我看。从你念法律系、毕业、国考到渡海去香港……什么事我都知道。对了,差一点给忘了!」
松开手,轻一弹他的额头。
「了不起,真厉害,现在你可是顶尖大律师,出人头地了,我哪能不替你感到高兴。在外打拼是很辛苦的事,欢迎你回来,阿琛。」
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唯有在夏寰面前会放松表情,露出了泫然故泣,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单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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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哥……我、我回来了!」
对年轻人来说这是感动的一刻,但夏寰给他一个短暂的拥抱过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目光出奇认真地凝视着。
「听好了,阿琛,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这很重要。」
「……」脸上晃过一丝紧张。
「你不要听强森的胡说八道,他错得离谱,不是我对英治神魂颠倒,而是英治爱死我了。千万别再弄错喽!」
陆禾琛缓缓地张大眼,最后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很高兴知道,夏哥的赤子之心仍在。即使到了一脚跨入棺材的岁数,这分孩子气也永远不会消失吧。
点着一盏晕黄小夜灯的高雅卧房里,一道黑影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接近那张特别订制的双k级大床。
到了床尾,小心翼翼地掀起轻暖的羽绒被。
睡若卧佛、枕臂侧躺的姿势,闭着双眼、发出规律而缓慢呼吸的同居人,看来已经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