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度茶坊。

“对不起，我去洗个手。”

段若平朝坐在对面的女子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洗手间。半路上他拧了拧鼻子，像失氧许久的人一样就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深吸了一口气。

张琳口中的“优质女孩”果然“优质”，连香水都独具慧眼地选择了梦露的挚爱“香奈儿5号”。香奈儿5号并不可恨，可恨的是他的鼻子从小就对香水过敏，更可恨的是，她居然还发泄似地将香水涂满了全身――他当然没有像猎犬验毒般检查过她的上下，不过，他总是怀疑她这一次是否就用掉了大半瓶。

很难想象一个外表看起来文静秀雅如水墨风景的女子会用这样一种味道繁复的香水，它带给段若平的感觉就像是得了手术刀配上了跌打膏药，如此地不相称。也就难怪这半小时的面谈下来，会让人渐生疏离感。

“哈欠！”

到了洗手台前，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他第一次相亲，因为实在拗不过张琳的热情，但显然，这回一定是弄砸了，――在他起身之前，他已经从对方的眼神里嗅出了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也是，第一次出来见面，谁会满意一个不停对着自己打喷嚏的人呢？段若平自嘲的吸了吸鼻子，从纸筒里抽了张纸出来擦干了手。

出来时便刻意放慢了些脚步，眼神也不那么专注地盯着前方了。

茶屋座落在繁华的淘金北路，店里头这个钟点的人并不多，外区的散座里只有两个年轻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

左首的黑衣女子一头浪漫随意的长发极其显眼，垂下的发丝正好挡住了她的半边脸庞，看不到真容，她半露出来的手腕上套着一个大大的明黄色手镯，显得时尚又别具风味。

这年头，能把自己打扮得如此简单而又不失格调的女子实在不多了！段若平觉得那头长发似曾相识，可是距离这么远，却也不好特地走过去端详，于是在镂空的玻璃屏风后头站了站。

春夏季节行走在路上的人似乎总跟寒冷天气里的行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大幅的落地窗外，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午后的阳光下漫步，脸上是一派惬意和安详，――似乎只要有了阳光，便连生活节奏也可以放慢一些的了，寒冬总是带给人距离感，无论在哪一个年代。

明苏把身子随意往身后一靠，眯眼看起了窗外的大榕树。罗伊坐在对面，受不了地说：“叫我出来，又一个字儿不吭，这算什么？要不我出去站着，你叫那大榕树进来陪你喝茶聊天？”

明苏一听，忽地笑了，将覆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拂了拂。但她只是笑了一笑，又敛住了欢色。

“到底怎么了？又这么心事重重地！”罗伊推了推她放在桌上的手肘，“难道林端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明苏瞟她一眼，“你口里除了他，还有没有别的人？”

“那是为了什么？”

“没事，就想找你出来晾晾！”明苏扬起下巴，恶作剧地眯眼笑着。

罗伊作势要掐她的胳膊，眼角的余光却瞟到旁边走来了一个人，――望去，居然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人。

“季小姐，真巧。”段若平首先朝好奇地望着她的罗伊点了点头，才跟明苏打着招呼。

明苏正在低头喝茶，听见这声“季小姐”，不由抬起头来。“哦，是你。”她有些意外地站了起来，“你也在这儿？”段若平笑了笑，“我跟朋友在这里见个面，正好看见你，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朋友呢？”

“在那边……”他指了指里面的位置。可是手抬到半路，却忽然又有些后悔。里面的情侣区，显然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就目前来讲，他并不想与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女子有这种误会产生，尽管他和面前这位曾经的病人家属并不算很熟。

“坐下聊吧！”罗伊开口挽留，“反正都过来了。”

段若平迟疑了一下，点头坐了下来。“这位小姐是――”他礼貌地询问罗伊。罗伊笑着自我介绍：“我就是罗伊，上次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就是我接的。”若平听了猛点头：“是的！原来您就是罗小姐……季小姐，我之前找过你，因为你父亲的一笔医疗保险金还没领取，可是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你，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医院一趟吧！”

他接过明苏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轻轻放在桌上。桌上的茶壶内传来清幽的香气，直入心脾。花下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有几颗细长的烟头。

“好的，谢谢你段医生。”明苏点头致谢，单手托住了下巴。明黄色的大手镯顺势一滑，慵懒地落在半截白析的手臂中间，衬着衬衫的黑色，有些不羁，又有些颓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