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树，这时节就到了清明。

春天的田野，已泛起了星点的绿色，心急的野山杏，在西山上开出了一片粉红的云。小草，从腐败的落叶中伸出了针尖似的叶。杨树的枝条上，也挂上了像辣椒一样的杨树苟。空气中蕴含着一种泥土解冻后的清香。几只躲过严冬的小虫子，在和煦的春风中，东一头西一头不安分的乱撞着，向人们招摇着生命的顽强。

这个时节，白石村的妇女老幼，都在挖树坑栽树。古语说的好，胳膊拧不过大腿。齐永福好赖也是村里的支书，一把手，又有镇政府作靠山，他的话谁敢不听。不听就收你的地，把好地，给你折腾成兔子都不拉屎的山条子地，这谁受得了！再说，这栽树也不是件坏事，曹恩理不就靠果树发家了吗！

村南村北还有村西，都是蒙着头巾，挥舞着铁锹的妇女。她们的男人，依旧去县城打工赚钱去了。人们还是留个心眼儿，故意把村东那片最好的水浇地留了下来，若是都栽上了果树，家里吃啥粮？不能整天抱着苹果啃吧！又顶不了白米、馒头！

曹三儿家也栽桃树了。他家的那块地，正好紧挨着曹恩理家的果园。不过曹三儿没在地里，他是和香莲生了气去内蒙古了。香莲不愿意，他再出去干坑害人的事儿。但曹三儿尝到了甜头，非去不可。两口子为这坐坐实实的生了一回气。曹三儿拿了钱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香莲拿他也没啥办法。正巧今天是星期天，香莲让儿子帮着在地里挖树坑，把从村上新买来的桃树苗载上。

得麟轮起了大镐，三下两下就刨出了一个树坑。香莲在旁边看着，儿子日益结实得肩膀，开心的笑了。是啊！儿子大了，是个男子汉了，这就是她以后的依靠。那个死男人不是走了吗？走就走呗！离了谁还不活人，她还有儿子呢！香莲拿起铁锹，把得麟刨的树坑又修整了一下。

曹恩理的果园里传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曹恩理，在给果树剪枝。本来这活儿冬天就该干完，可是为了石头结婚的事儿，给耽误了。曹恩理前几天还跑了趟镇里，把石头和三凤的结婚证给领回来了。

齐永福在村里虽然专横，倒也是个办事的人儿。这不是，镇里面连石头和三凤的面都没见，就把结婚证给发了，还不是他齐永福的面子大。

在果园子里干活的还有三凤。原本没人让她来，是她死活要跟着来的。她说在家里闷的慌，想出来透透气。再说她们那里也没果树，她想看看新鲜。

曹恩理想，“透透气就透透气呗！也不能总把人家关在家里呀！这是居家过日子，又不是在笼里养山家雀。”

其实这园子里也没啥重活，就是捡捡树枝，把陈年的树叶搂在一起点着了，也让园里干净些。这活又让石头娘一个人给包了。石头娘在地里踮儿踮儿的，一会儿搂树叶，一会儿捡树枝儿，忙得不亦乐乎。石头娘心里是美的，就连他曹恩理站在树杈上也是咧着嘴的。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树上连上再下的，灵的就像只猴子。原因就是三凤怀孕了！

三凤近来总是犯困，不想饭吃，看到荤腥就想吐。她自己不知道咋回事，可石头娘心里明白，这媳妇八成是有喜了。石头这孩子，没有让他们省心的地儿，可惟独这事儿干的漂亮，几个冲锋就把根儿留住了，倒也没白瞎了家里的八千块钱。哪个父母也不能跟孩子过一辈子，石头若是有了儿，这后半辈儿就有人照应，曹恩理老两口子死也能闭上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