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垄住着的几兄弟挤挤挨挨,老九顺大桶,身高米八,胳膊粗过大腿,脸圆得像老婆的屁股,脖子够努力的,好象要为主人争个巨人头衔的帽子戴戴,来了个长颈鹿的架势。老婆就仿佛站他旁边的幼童,这是十八兄弟里的一对活宝,可一直就没有生个小活宝。
偏偏猛子家门口池塘边的几株柳树,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枝残叶败。恰恰跟牛高马大的猛子怄气,唱反调。猛子的一犬子人称小猛子,像头老虎一样天天追着秦岑姐弟打,幸好子规保护着秦岑。可是天天吃青菜和红薯丝饭的丫头能有多大的力气,充其量只能够当活靶子。
“树生过厨房来帮帮手!”
“我看孩子不用读书了,读书有什么用,他不去读书还能做点家务……看我读的书,都能当八股文先生了,”树生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柳氏没上过一天学堂,倒是字牌上的字特熟悉,她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用火渣滓在墙上记的帐。她怎么就懂得算数呢,真怪哉!
“你姐姐被那小猛子打,下次再来,你们两个一起上,打死了也活该,就只管往死里打好!”柳氏很厌恶猛子的老婆对秦树生哥哥来哥哥去的,想让子女们为自己出口气,叫她哭哑了喉咙不能叫哥哥算好事。
终于有一天,小猛子死了,小猛子一死。
“这是报应?”
“这霸王遭天谴了!”
大猛子来找麻烦了,硬是说子规推进池塘淹死的,要来算帐!
猛子老婆说了句公道话:“我们家孩子天天欺负人家,人家那么害怕,怎么敢跟他动手。”
猛子没话说,唤老婆回了家,大门把他们关在里面,随后就是一阵痛骂加毒打。冷冷骂道:“那树丫子生的,有什么好,你吃里扒外……”继而,耳脸一耷拉下来,自个儿抽起烟斗来。
猛子还真是条汉子,偌大的儿子死了,他硬是吞了几口烟就吞下了痛。没有跌一滴泪,或许他本来就是石头人,铁心肠。狗熊没泪可落,来势凶猛,还是必须在众人面前丢下了老脸,妻子善良,更衬出野兽的心。
听说小猛子死的那天,正开学,猛子叫儿子去学校报到,这一报到,其子如其父,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够有气魄的,小猛子竟然去了阎王爷那里,对猛子来说真是心头跌肉。猛子在瞎子那里测字解梦:梦见儿子的魂魄在黄泉路上跟牛头马面干了起来,劲头超越了他的凶悍。向他招手,可没有叫他。
瞎子不好说,基本不是意思叫猛子别怒,别上火。
这种解释说了等于白说,猛子解梦,本是去解闷,谁知道越解越闷。猛子每晚伤了又惊醒,一个人的心思跟谁说,同床的人异梦,精神大打折扣,恍恍惚惚。
“大弟,一个奇怪的人,不是哑巴,可偏偏一年不说话。”子规说。
“是呀,他很清闲呀……”弟弟们凑合着。
门前有棵枣树,碗口粗的枝干,结满了枣子,如同就在盘子里堆积一般。屋后脸盘粗的板栗树,采摘的板栗用罗筐装。
猛子在枣子树下开了块条形地,搭了瓜棚。猛子也够狠的,把枣子树根都刨掉了一大半。
可幸的是风留了情,总是从南北方向刮过,避免了被刮倒的危险,柳氏看了就在路口骂,可猛子自己忙着,就是不做理睬,够沉着的。
猛子过来了,柳氏害怕,就不骂了,猛子一走,她又开始大嚷大叫了。家里人多势不众,就像大清王朝的政策,对抗不了列强。树生的妹妹,也是个烟斗,从凤凰山赶过来看望哥哥,也许家里很少有客人的缘故,柳氏热情的招待了。
这天,猛子又来了,总忘不了带锄头……
“你怎么回事,这枣子树没有碍着你什么吧,根都给你铲平了。”
他仍然不说话,用力挖了两锄头。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满口谩骂:“你不得好死,挖死了树,你家绝后,你也跟着死!”
骂到了伤心处,猛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树给连根拨起了。
柳氏吓呆了,好在枣树有灵性,一下挂破了猛子的衣服,肩膀流血了,但是树还是让猛子给控制住了,让它躺哪里就得躺哪里。二话没有说,他扛起枣子树就走。
好一会柳氏才回过神来,在后边追上去双手拖住,孩子们都出来了,可是这“十二匹马力”的机器,就是头也不回的往前拽……乡亲们也看不过去,但是没有人出来放个屁。怪就怪柳氏辛勤的操劳着的这个家,一直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