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行车推着出政府大门，却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萧萧。两辆自行车前轮对着前轮，我们两人也定在那里。

“找刘书记？”萧萧想笑笑，但脸上的神经却无法轻松，顺手摘下大眼镜到腰际就着裙子拭了拭尘末。

“是的。”我也不平静，想说多几个字，舌头只抬动两下就收紧了。

“要钱？”

“……”我的脸上已经是开水在沸腾。

“你来到这里也不准备去我办公室坐坐吗？”萧萧的笑终于绽开了，“刘书记批了？”

“给了条子让我去找钟主任。”我飘忽的心在萧萧的笑容中找到了着落。

萧萧掉转车头：“那我带你去吧！”

“你不忙吗？不要影响你的工作了。”我有渴望的期待却又夹着羞涩的担心

“钟主任是我舅舅，我带你去找他吧。”萧萧见我还愣在那里，“不要我去吗？”

“好好好，我求之不得啊！”我本来就是想找过刘书记就去看看萧萧的，现在不经意地见到，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了。

我忽然想起那张《北水周报》。

“谢谢你！”

“谢什么？”萧萧回头看我。

“报纸上的文章。”我忽然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那么清楚？”

“我爸是你高中的班主任，我已经复印了你的学习档案带出来了！”

原来是易老师的女儿！

我在萧萧面前一下子感觉自然得多了。

信用社离镇政府不过300米的路程，我们只谈了几句话就到了。

贷款原来很简单，钟主任拿出早已印好的一式三分《贷款合同》和几张表格，指导我填好，签名和盖公章，然后钟主任也签名盖章，就带我们去窗口拿钱了。

我和萧萧并肩出来。

突然，萧萧想起什么拉我走进信用社。

“你们村是否在信用社开有帐户的？”萧萧问我。

“没有。我们村穷，可能没存过钱。”

“你现在开一个，就不用带一大叠钱跑来跑去，需要用多少就取多少出来，安安全全的。”

对啊，这方法好用。于是，我又是填表，签名，盖章，把刚刚拿到手的10000元钱交给了信用社，换回的是一本打印着“井湾镇兴隆村民委员会”名称的存折，里面记录着“1990.04.05，存入，1”的红色银行存折。

电书记答应安排了，钱借到了，心里想见的人也见了，我今天要办的事早上就办好，心里一阵轻松。

“萧萧，我请你吃午饭。”我摸摸裤袋，今天我带来的132元钱没动过，吃一顿饭还请得起。

“走吧。我们去井湾酒家，那里环境不错。”

我们拣个靠窗的小桌，萧萧坐我对面。服务员送上菜单，我不知萧萧喜欢吃什么，只好让萧萧点。萧萧也不客气，一个鱼香茄子，一个清蒸福寿鱼，一个鱼头豆腐汤。萧萧很喜欢鱼，我在心里猜想。

“今天来找刘书记还有什么事？能说说给我听吗？”

我没有隐瞒萧萧是的必要，将情况一五一十的搬出来。萧萧听得一会眼睛瞪得圆圆，一会掩鼻偷笑，一会又摘下眼镜盯我，却没插一句话。等我说完了，才说：“真的吗？”看到我肯定的点头，她笑了：“你今天出门时烧过香了？”我心一惊，她怎么知道？早上出来时，我妈确实在屋厅上了一炷香，我还想，妈太迷信了。现在给萧萧一说，我也怀疑是不是有神灵了。

“是的，我妈烧的。”

“这就对了。”

萧萧比我妈还迷信，我想。

“你知道吗？以前别人来找刘书记批贷款，能够批个八成算是顶笼了。到了银行还要扣下一成作为预扣利息，实际到手的只有七成了。所以人们常说‘共产党的官是要打折的’就是这样出来的。你今天好啊，伸手要一万五，却批了两万，还有一半是送的，当然，银行也没有扣你的，真是烧了好香啊。”萧萧顿了顿，“不过，你已经是县里的名人了。有名有位的人办什么事是开绿灯的，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或许就是“名人效应”吧。不过，真好！

“都是因为有你嘛！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要不是萧萧那篇报导也没多少人知道我贾军梓，要不是萧萧带我去信用社，要不是钟主任是萧萧的舅舅，预扣利息还是要给留下来的。

“你想啊！”萧萧忽然忸怩起来，“你要是愿意，我也无所谓。”

萧萧看看我，低下头摆弄筷子。

萧萧眼睛的野性只有在我直视的时候才能读出来，她低着头的样子却文静得很妩媚。

我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因为还不到时候。

出了名的人说话也需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