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次考试亮红灯,连续两个星期上课沉睡被标榜为最差表现带头人,超过五次夜不归宿,不解释,不争辩,也不承认。那些不理解的神情,那些怪异的眼神,那些一夜间凋零的友谊,那些骤然间冷却的温暖,身边的人,散了走了远离了。不怪别人,或许第一个远离的是我自己。我懂,我也能够明白。我变了,变得古怪颓废,变得乖张跋扈。在昔日好友眼中,那个有些内向却满腔热忱的女孩大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放肆任性的妖精。我听见背后有闲言碎语的声音,那些声音很嘈杂也很低迷,它们闹得你耳朵里容纳不下另外的声音却不让你拥有听明白任何一句话的能力。混杂在一起,和各种表情,各种眼神一起刺激我的神经。偶尔有人上前劝说,希望我“改邪归正”,说现在“为时不晚”,说我还有“美好明天”等在前方。我笑,为什么人们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这样以偏概全,那些没有相同的经历的人该怎样对症下药?习惯了拒绝,拒绝那些可憎的表情,也拒绝那些肤浅的帮助。我并不觉得自己沦陷了,并不觉得应该脱身而出,因为那里是我唯一认同的疗养院。
母亲开始变得好紧张,甚至总是满脸堆笑的徐叔叔也不由得投来了关切。大概是因为太过关切了,神经兮兮的他开始担心母亲的身体,于是不知道又找了什么合理的借口,他名正言顺地“过门”了。大大方方地,他们开始了同居生活,一同养育我这个问题少女。我心里觉得羞耻,我想我大概又犯了错,给自己惹了越来越多的麻烦。我太傻,摇摇头,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底洞,也不知道洞口的另一端会否有光亮。
每个人都怀疑我是否受了刺激,那些好心人总想帮忙修补我这颗羸弱的心,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但我好似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那些毫无意义的帮助。真正能够帮助我的,我心里清楚,就是让我又快乐又苦痛的子清。他或许明白我最需要什么,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能化解我心内所有的疙瘩。我不再苦闷,不再纠缠,不再耿耿于怀。因为那拥抱告诉我,治愈一切的并非时间,而是爱。所以当我内心纠结时,我要寻找的不是答案,而是爱。有时候答案是找不到的,因为并非万事万物都有它绝对的理由,而还有些时候,知晓答案不过是徒增伤感。所以如果事件本身令人伤感,我就更加不想要追寻那个令我无奈的答案。或许我是变得厉害,我变得逃避,变得无所谓,变得像子清。但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该怎样往回走寻找自己。
终于有一天,连子清也开始问我,“丹心,觉不觉得你最近有点怪?”
“没有啊?哪有?来,试试这个,我织了一个星期的手套。粉粉的,呵呵,我喜欢粉色的男孩子和黑色的女孩子。”我从包里掏出那双温暖色调的手套,那里面凝聚着我的心血,简单却又复杂的小东西。我并不细心,但我却很用心。我想这就应该够了。
“别岔开话题。”你夺过手套放在一边,把我的脸扭向你,你要我认真地回答你的话。
“我没有,你敏感了。”子清是我唯一的舒心地,我不想让这里也蔓延战火。
“你今天又不回家,是么?以前你留我这儿过夜都是有理由的,现在怎么变成了理所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赶你回去,但你和我不一样,我是被遗弃了的,也早已成年,我过自己的生活。但你还有母亲在养育你,就这么天天住在一个男人家里像什么样子?”你说这些的时候不太高兴,你皱着的眉头让我觉得我肯定错了。
“子清,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在乎的是你怎么看我。告诉我,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我回去就是了,别对我发火。”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话语充满了谦卑,难道是我害怕被你遗弃?我好讨厌自己这样,像没出息的傻女人。说完了之后,立马就后悔了,我恶心自己这幅不争气的样子,于是拔腿就走。
“现在要走哪去?”你一把拉住我的手。“有必要什么事都向你汇报吗?不就是要我走吗?是承担不起责任还是觉得腻味了?”我开始口无遮拦,“放手!我要回家!这里算什么?又脏又乱的地方你以为我会好喜欢?我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但我却已经找不到任何话可以说,任何理智的话。“是因为你跟我睡一起很舒服吧?别说了,理解了。好了,你可以滚了。”你放下我的手,那样无所谓又带着嫌恶的样子。我的眼泪断了线,但它们却不能博得你的同情,我的自我厌恶又涌了上来,让我第一次这样瞧不起自己。想说的话表达不出,最差劲的话却像连珠炮。“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每当我绝望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我想你是了解我的,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好像我懂你那般。就好像我明白你也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恋人啊,为何总是这样倾向于彼此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沦陷到了哪里,或许是一座自我封闭的城堡,或许是一个有头无尾的迷宫,但它首先必须是一个甜蜜陷阱,所以我如此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