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小说是一把现实的钥匙。传统小说对现实世界具有高度的还原能力，读者通过阅读其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汲取万千经验，掌握自身在现实世界生存的法门。现代小说，虽不具有这种还原能力，但心理是“真实”的，这有助于读者了解自己的内心。我也承认，小说是一个dna分子。是人类文明遗传的物质基础。它在虚幻中打造真实，打造一个新世界。这个新世界包涵了现实世界里的种种信息。我更想说的是：小说是一位伟大的巫师。它让人类一切可能的行为在这个新世界里得到展现，具有可怕的预言与实验功能。预言体现为寓言；实验体现为游戏。

我并非想无限拔高玄幻小说的地位。三千法门，皆可证得涅磐。玄幻文学作为文学的一大分支，同样有机会触摸到文学那个最本原的“核”――那是我们从那里来，必迟早要回去的地方。当然，玄幻小说目前还谈不上触摸，甚至还谈不上接近。

第一，玄幻小说作者大部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业余作者，在前期的发表欲与后期的“银子”驱动下，一天能写一万字，一年能写三百万字。于是，文章中出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手拿着魔法卷轴”这样的句子也不足为怪。

玄幻是脑力风暴激荡的结果。想像的风暴从何而来？来自经验。耳遇之成声，目得之为色。凡进入大脑得以储存累积之物，是为经验。经验可以累积、传递、分享。想像让经验发酵，是把五种粮食酿成五粮液的过程。由于作者的低龄化，经验的缺乏，对这种酿造过程中严格的工艺还没有深刻的理解，胡乱地把几种粮食堆在一起，加上酱油、味精，就梦想能搞出一种十粮液。小说的逻辑虽然区别现实逻辑，同样严密，不是一块随心所欲任人捏的面团。一次调动数千万军队攻城，几亿人在阵前厮杀。这不大好想像吧？前面交待从甲处到乙处坐普通马车要几个月的时间，后面主人公同样坐普通马车，却不要一天时间。这是开玩笑？主人公用一把只有六颗子弹的手枪，一枪一个全歼数以千计的匪徒？这是作弊！

第二，由于起点中文与幻剑书盟等众多玄幻网站推出vip制，更新速度被强调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再差的小说，只要更新快，也会拥有大批“粉丝”。速度已成为上帝。缓慢的优雅被唾弃，年轻人需要风驰电掣的快感来充实那个已被时代掏去灵魂逐渐塑料化的身体。中国有句俗话，萝卜快了不洗泥。这种速度，若能写出经典，除非是天才。因为速度，开篇勇猛，一鼓作气，然而再鼓力衰，三鼓气竭，即便硬撑着头皮杀青，已不堪入目。许多玄幻小说更因此沦为“太监”，行文一半，下面即没有了。更等而下之的是，是到处拼凑抄袭。

这里提一下清韵书院，这是一个博雅精深的文化网站，在其相关论坛上聚集了一大批国内顶尖的玄幻写作者。

第三，抛开政治因素，古今中外，卖得最好的都是意淫小说。过去男生读武侠，幻想自己是韦小宝；女生读言情，幻想自己是富家千金。意淫能补偿现实的遗憾，这是好事；一味臆想，无限度地追求瞬间感官快感，不大妥。

由于玄幻小说天马行空的自由性，年轻的作者还未意识到要想品尝到真正的自由更需要一颗洞悉世情沉稳的心，于是，主角不是什么神转世，就是天上老掉乌龟王八、魔法宝典。他们都很年轻，非常年轻，上了三十岁的主角比大熊猫还稀罕。对手总弱智得一塌糊涂。主角眨眨眼，就已征服天下，或者是见人开打，不要三言两语，一巴掌下去，然后天崩地裂，数十万人在巴掌底下壮烈捐躯。想想，也觉得好玩，这得需要一个多大的巴掌啊！小说里更少不了美女登场。女神、公主、精灵等，只要是雌的，见了主角马上投怀送抱，就算被强奸，也高潮迭起，并立刻死心塌地，还不与主角的三宫六院争风吃醋。更有甚者，能帮着主角去耍流氓。若意淫小说的主角是雌性呢？看到一颗苹果落地，能马上导出相对论；坐在马路上发呆，有帅哥赶来任打任骂；凡公的，都逃不过她的娇喘吁吁；凡母的，敢与她做对的，下场比惨还惨。女性意淫小说目前的数量还较少。起点中文网开了一个女生频道。我去看了看，大抵还是琼瑶、席绢、岑凯伦的言情套路，不过换上玄幻的包装，多了几个鬼或者精灵而已。

起点中文、幻剑书盟这种兜售速度与意淫的商业玄幻网站有其出现的必然性。它们推动了玄幻小说的发展，但同样伤害着玄幻小说。越到后期，这种伤害愈明显。数量越多，垃圾越多。许多玄幻作者为vip所诱惑，疯狂打字，这不仅造成意淫快餐小说的泛滥，更可能毁掉他们手中的键盘。

第四，玄幻小说出版的不合理。凡潮流所趋处，必然可疑。目前玄幻小说的出版热点集中在上百万字的超长篇上，忽视了其中最有价值的中短篇。许多超长篇里并不乏精彩的章节，若单独拿出来改一改，就很出色，可惜作者因为出版机构挥舞的胡萝卜，并不愿意把注意力放在这块乏人问津的领域上，就是写，拼命写，最好一部小说能写一千万字，这样想不红都难。长篇小说讲的是结构。结构是文学王国里的钢筋水泥。坦率说，我目前还没有读到一个在结构上值得称道的长篇。一篇也没有。包括黄易的《寻秦记》与《大唐双龙传》，其臃肿处不少，写到后面，变成游戏卡通里的过关升级。一个个对手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跳出来充当主角提高实力的牺牲品。黄易的语言功底更让人不敢恭维，动不动“虎躯一震”。

从此意义上说，我对长篇玄幻小说的纯文学性并不抱多大希望。这里有一个悖论，纯文学性总是不那么好看，它要费脑子，要求有相当的阅读水准才能看明白，品尝出每句话每个段落乃至整篇文章的节奏。玄幻最大的卖点就在好看。或许有那么一天，有一个隐忍的作者，如龙潜于渊，用足够长的时间精心打磨，然后神龙摆尾，邀游于九天。玄幻出版的不合理还体现在题材的单调。商业利益决定出版机构的选题策划，哪种书好卖，大家就一窝蜂朝里面扎。2005年，大家多半是在架空历史、修真剑侠上打转，对玄幻小说中的其他类型关注不多。

我不想再批评玄幻文学的模式化、低俗化、空洞化、反智化。万物生长，皆有开始。玄幻文学从整体上说，还在摹仿，谈文学性还为时尚早。过多的批评或许会损害玄幻文学里那种最宝贵的东西――自由精神与想像力。我相信，小树迟早会长成大树，但希望作者们多在立意、语言、情节、人物这小说四要素等基本功上多下点功夫。百炼钢化作柔指绕，文章多改几次不吃亏。说得不好听点，现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玄幻小说几乎是电脑程序的产物。文字不要太幼稚粗糙，结构不要太随意松散，情节不要太恶俗雷同，人物不要太千人一面。少写点种马意淫、血腥暴力、暗黑情色，莫羡慕别人写字赚钱月薪数万。上帝不与人交易，只有魔鬼才与人做买卖。浮躁过后，最疼的还是自己。尤其是不要去写一些反人类、反社会的东西。

请原谅我的喋喋不休。我并不喜欢多提文学的社会责任性，但小说通篇都是奸淫诲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总是不妥。这个问题，现在太严重了。玄幻小说的读者有相当多的未成年人。他们还缺乏相应的判断能力。这里请玄幻作者们手下留情，算为自己将来的子女积点阴德。我也希望经过长期文字训练有相当社会阅历的职业作家们，能解放想像力，早日加入到玄幻创作群体中，与那些年轻的先行者们一起构建一个崭新神奇的文学国度。

回溯中国玄幻小说的起源，可对其粗略分为：西方魔幻、东方奇幻以及东西合壁玄幻三大类。若按其性质分，修真斗法的奇幻、西方魔法的魔幻、东方文化的玄幻、鬼怪志异的灵幻以及未来科幻五大类。若按其历史背景和地点可分为西方、东方和异界（含所有非地球背景的题材）三类。若根据其具体内容，也可分为奇幻、魔幻、仙侠，以及武侠、都市、历史、军事、游戏、竞技、科幻、灵异、其他十二类。

若再细检点其最重要的文学特质，以及它们已取得的影响力，似乎还可以做出如下细分：

第一类：西方主流玄幻。遵守西式玄幻的基本规则与设定，因袭其经典风格，有相当的文学性。法度严谨，场面壮阔。如烟雨江南的《亵渎》、蓝晶的《魔盗》、读书之人的《迷失大陆》。也包含继承西方中世纪骑士文学传统的小说。如夜摩的《骑士的战争》、班尼的《恋光明》。

第二类：剑与魔法玄幻。强调视觉冲击和感官刺激，虽然里面可能包含科幻、魔法、武侠、军事、言情等众多元素，但较忽视人物内心世界的描摹和刻划，侧重格斗技击，就像肌肉男的动作大片。如罗森的《风姿物语》、手枪的《天魔神谭》。

第三类：上古神话玄幻。故事取自中国上古的神话传说，设定借助于《山海经》等，注重这种光怪陆离背景的渲染，强调叙事与人物刻划。如树下野狐的《搜神记》。

第四类：架空历史玄幻。以伪历史或架空历史为背景，注重江湖氛围的描写，具有相当的武侠元素。其中魔法、巫术、神怪内容并不多，基本采用历史小说的手法来写。宫闱情仇，快意江湖。侧重于通过权力斗争和冷兵器战争来凸显战争中的人性，如黄易的《寻秦记》与《大唐双龙传》、燕垒生的《天行健》、老猪的《紫川》、小椴的《杯雪》、孙晓的《英雄志》、凤歌的《昆仑》、阿越的《新宋》。此类玄幻成就最高。

第五类：修真仙侠玄幻。可看作是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的继承者。如萧鼎的《诛仙》、紫天使的《龙魔争霸》。它也包含冒险寻宝等。如萧潜的《飘渺之旅》。

第六类：都市玄幻。都市背景。都市生活、商海沉浮、青春校园、白领生涯、恩怨情仇、宦海风云，都是其中内容。如阿三瘦马的《被上苍诅咒的天才》。

第七类：灵异志怪玄幻。对中国传统神秘文化进行汲取和运用。多以东方的神怪传说、道门佛宗为背景。如又是十三的《乱世铜炉》、勿用的《临兵斗者阵列于前》与《血夜凤凰》、周文的《吸血獠》。

第八类：异界玄幻。异世大陆、转世重生、王朝争霸。因为时空扭曲，来到异世界，呼风唤雨。如明寐的《异人傲世录》。也有侧重于情之一字，比如月雨的《天人》。

第九类：现代军事玄幻。现代战争、战争幻想、特种军旅。如都梁的《亮剑》、刺血的《狼群》、锋锐的《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

第十类：太空玄幻。以宇宙为背景的玄幻小说。星际战争、银河时代。如玄雨的《小兵传奇》，莫仁的《星战英雄》。

第十类：武侠玄幻。武侠，成人的童话。过去的传统武侠、谐趣武侠、浪子异侠皆归于此处。

第十一类：东西合壁玄幻。强调东方文化以及法术、异术、超能，并与西方的魔法体系、天使、狼人或吸血家族有所交集融合。如血红的《升龙道》、《邪风曲》，玄典的《众神系列》。

第十二类：幽默搞笑无厘头玄幻。主要是指它的语言风格。背景设定倒是其次。如今何在的《悟空传》。

第十三类：日式惟美动漫玄幻。情节离奇，语言华美。如郭敬明的《幻城》、江南的《九州》系列。

第十四类：网游玄幻。游戏生涯、电子竞技、虚拟网游，黑客帝国。如x的《梦幻魔界王》、墨徒的《网络重生》、貌似高手的《遗忘国度之神秘徽章》。

第十五类：惊竦恐怖玄幻。诸天神魔，九幽阴灵、骷髅精怪。注重恐怖气氛的渲染，鬼气森森，让人心惊胆颤。如tina的《冤鬼路三部曲》。现在流行的悬疑恐怖小说皆可列入此类。

第十六类：童话寓言、言情女生玄幻。千千心结、魔法校园、爱在职场。会有各种很温情、浪漫的元素在里面。妖也不是妖，鬼也不是鬼。适合小女生们的阅读。如可蕊的《都市妖奇谈》。也包含更多的童话与寓言。

第十七类：体育竞技玄幻。篮球运动、足球运动、弈林生涯等各种体育运动。如林海听涛的《我们是冠军》、木子日月的《篮球之梦》、木三的《棋定今生》。

第十八类：科幻玄幻。以科技幻想为主的虚构。也强调超能力、特异功能。如杨叛的《北京战争》、狼小京的《创世福音录》。

第十九类：文学玄幻。带幻想元素，具有一定的纯文学水准。多以中短篇为主。如骑桶人的《流川枫志》、《金钱僧史》。

第二十类：其他玄幻。不便于归于上述分类的玄幻。比如改编自他人作品，仍使用同名主人公进行创作的同人玄幻。比如情色玄幻。

这样分类好不好？有待商榷。它们之间并非泾渭分明，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结构是开放的，具有强大的包容性，且在不断发展中。许多作品往往覆盖其中几类。分类比较麻烦。如架空历史类，以“三国”为背景的小说数量之多几乎可以单独成类，其中有乱世发财的，有征战天下的，有魔法搞笑的，有鬼怪惊竦的。或许，在这片还是荒芜与繁荣并存的玄幻文学领域过早分类，并不合适。这里，我愿意推荐几本觉得还值得一看的玄幻小说。

第一，黄易的《寻秦记》与《大唐双龙传》。《寻秦记》开一代文风。第一次阅读时惊为天人。主角是一头格外雄俊的种马。黄大师能把种马写成一位真正的大英雄，不简单啊！历史被解构，被重置。书中关于权术的谋略、战争的场面不作第二人想。这里就不要挑主角到了古代，语言上没有障碍之类的问题。何况，若真这样，小说也没法写。《大唐双龙传》更是博大精深，导入中国玄学，让两个流浪儿风云际会成为一代宗师。其所塑造的众多人物形象，成了后来者汲取灵感的深井。文笔虽一般，气势却恢宏。对兄弟情谊的泼墨重笔，在古往今来的小说中当属罕见。情节大开大合，放得出去，收得回来，有穿插，有突袭，有遭遇，有迂回，海陆空立体作战，场面之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第二，烟雨江南的《亵渎》。这是一个冷酷残忍的世界。传统的善恶观被颠覆，里面是冰凉的灰。主人公罗格有着暗黑玄幻小说里的卑鄙无耻，也有因为爱，毅然走上与神抗争不归路的勇气。小说虽是意淫，对人性的幽微处有着淋漓尽致的展示。文章“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眼看山穷水复疑无路，猛地银瓶炸破，铁骑突出。小说支线密集，似百舸争流，主宰基调却是“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毁灭；世界万物，缤纷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罢了。”这种文笔与思想在玄幻作者里屈指可数。全然不可预知的情节，让我们在心惊肉跳中体验阅读的愉悦。情节如斯，实臻化境。

第三，骑桶人的《微尘集》等。聊斋笔意，文字入微，纤细空灵，甚至算得上晶莹剔透，能通过微妙的词语表达心灵。想像力极奇诡绮丽，于最幽静处，发前人之所未想，有一种罕见的神秘特质。具有相当高的纯文学水准，又相当好看，殊为难得。

第四，小椴的《杯雪》。哪怕以纯文学的标准来衡量，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小说。文风虽未出古、温之巢臼，华丽、细腻、生动实有过之。结构紧凑，更像是一首诗，如细雨飘入竹林，满眼满耳都是簌簌声。文本不见一丝赘肉，内容有人性之贪婪，世态之炎凉，以及断肠人在天涯的孤傲悲凉。民族大义、一诺千金等中国人的美德，在那把清如江水的弧剑上铮然而鸣。人至死，终不悔。当然，它略嫌青涩单薄。

第五，燕垒生的《天行健》。写攻城，入城，断粮，破城。文字让人透不过气。太凶悍了。战争场面写得精彩绝伦，士兵的前进与对峙再到相互冲击，让读者身临其境。其惨烈处令人屏声静息。文章平实厚重，不搞一枪扎死一万人的那套。以一个小兵成长为大帅作线索，尽显乱世凄楚。人，不过是命运的棋子而已。人都在艰难求活。基本没有意淫成份。天资卓越的郡主终究死去，那爱人只能靠手中木雕去铭刻。主人公的对手也强悍，不弱智。作者文字功底深厚，几笔素描，人物便跃出纸面。劣处在于稍显笨拙。

第六，杨叛的《北京战争》。科幻加玄幻，却充满了感情，特别是后半部，可说字字血泪，真是异数。叙事角度，人物塑造和情节紧张起伏是其最成功处。作者对大局和细节都有着独特的感觉方式，气氛描写与心理描写皆张驰有度。最大的亮点在于作者对中国的挚爱，写出了一种民族精神，一颗中国心。

第七，老猪的《紫川》。开头数十章不忍卒读，是垃圾。据说本是恶搞之作，写着写着，才慢慢上了路。毛病太多了。若一一去挑，能写几万字。流风霜入京与紫川秀的相遇、马维势力的被连根拔起、英明神武的魔神皇突然蠢得一塌糊涂、运送数十万大军粮食不被人发觉的羊肠小道……但我欣赏它对人物的刻画，写心狠手辣冷静的帝林，写堪称军人楷模的斯特林，皆栩栩如生。尤其写紫川秀，写他的柔情、勇猛、不羁、愤怒、悲哀，写得荡气回肠。这本书需要做很大的修改，但一个光芒四射的紫川秀，也对得起读者。

第八，村下野狐的《搜神记》。文笔华丽，轻盈灵活。想象奇瑰，伏笔叠出，能充分刺激读者的眼耳鼻舌口。整体结构的架设和微小细节上都有匠心独用。它营造出一个飘渺的蛮荒中国古代神话世界，有一定的史诗味道，堪称绚烂的玄幻大作。

第九，萧鼎的《诛仙》。据说不看它，枉为玄幻道中人，算是《蜀山剑侠传》后最优秀的修真剑侠玄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文字清淡流畅，带唯美意境，颇有人淡如菊、心伤如水的味道。情节离奇诡谲，人物丰满形象。命运多蹇的张小凡写得不错。

第十，又是十三的《乱世铜炉》。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人也罢，兽也罢，妖也罢、修道者也罢，都在那贪嗔欲爱的火焰里熔炼煅烧。说什么善恶？道什么因果？人心从来丑，世事吞声泣。作者有三处好：一悯世人，哀黎民，有很强的人文关怀精神；二文字好，有很高的古文素养；三，采用了大量的现代小说技法。叙事手法看似平淡，不经意间江上数峰青。写秦苏替胡不为求医治病，那女儿家的情态，一怔一喜一怒一悲一哭一笑一嚎啕，当真细微入骨。主角胡不为是一个欺神骗鬼的江湖术土，一个懦弱猥琐的游方道人。这种设定在玄幻小说中极为少见。也许作者想写的，是那“命运”两字。

第十一，萧潜的《飘渺之旅》。被誉为开创修真玄幻的先河，开光、元婴、散仙及修仙、修神等由其所确立的修真体系在网络上被推而广之。真正值得赞许处，是其想象力的空阔壮丽，仙人遗址、异域风情等写得尚可称道，其他都不能细究。这是一本披着修真外衣的冒险寻宝的轻松小说。

第十二，罗森的《风姿物语》。大杂烩，篇幅庞大，西方魔幻、东方文化、日本漫画、游戏动漫、地方神话、百家小说……啥都有。里面充满了魔法、武功、紧张与动作。很佩服作者对材料的组织能力，更佩服他的毅力耐力，还有体力。小说写了七年，在玄幻小说的早期出尽风头。阅读它，有考古的价值。

还有几本书值得读读，今何在的《若星汉》，讲述悲剧英雄的故事，设置简单朴素，文笔绚丽，语言优美；郭敬明的《幻城》，卖出上百万本的销量是有它的道理；夜摩的《骑士的战争》，结构严谨，人物丰满；孙晓的《英雄志》，所谓“不读英雄志，白活这一世”；大胖头鱼的《君与臣》，通过对骑士战争的描写，几乎再现了欧洲那个浪漫的时代。贵族生活、爵位等知识，作者信手拈来；凤歌的《昆仑》，文风与金庸相近，文字功底也不逊色；沧月的《听雪楼系列》，女作者特有的细腻笔触……“有的书，没看过，是一种遗憾；有的书，没看过，是一种幸福”。玄幻小说实在太多。我的阅读仅是沧海一粟，纵想沙里淘金，遗漏难免，也望读者见谅，并提出意见。

写到这里，想起文学史上的“魔幻现实主义”，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后在拉丁美洲兴盛起来的一种文学流派。这一流派的作家，把现实投放到虚幻中，通过虚实交错的笔触，采用夸张、讽喻的方式，运用欧美现代派的创作手法，来网罗人事、编织情节，甚至加入神秘、神奇甚至古怪诡异的内容，以图描绘和反映错综复杂的历史、社会和政治现象。其中最著名的作品为加西亚·马尔克斯获诺贝尔奖的《百年孤独》，以及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帕拉莫》。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小说同样可装入玄幻这个大箩筐，但它是严肃的，是深刻的。那个似乎并不存在的世界，用扭曲的光与影，诉说着我们人类所共有的困惑。

中国玄幻为什么不可以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