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身子抱的更紧了,心中惶恐不安。虽然嫁入候府中受了不少气,被劫持后又多次面对生死关头,但是没有哪一次有如此恐怖,这次这个黑窟中,虽然暂时不至于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却让人更加恐惧。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岑依旧紧紧缩成一团,那些黑暗中的生物一见岑不动了,不由得兴高采烈的涌了上来,想一饱口福,岑只得挥手将它们赶走,幸好这些动物只吃死物,岑一赶,它们倒也知趣跑走,并未咬岑。
如此多番下来,岑也不觉得这黑窟中的生物有多可怕了,只是不停要赶走它们,不免心力交悴,身上伤痛处更加疼痛。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岑觉得饥渴难耐,浑身无力,仿佛在这地窟中过了三年一般,心中只求速死,离开这可怕的地方,不由觉得搏凌候用棒子打死自己反而更加仁慈。
半梦半醒中,头顶上突然“哐啷”一声,门似乎打开了,岑睁眼一看,只觉得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不由得眯起眼睛。只听几声脚步声,一个人走了下来。岑睁眼一看,是那青衣女子盈盈姑娘,不过她今日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衣服。
她走到岑身边,坐下,柔声问道:“在这里呆了三天,想通了没有?”
岑用微弱的声音道:“你走吧,我不会屈服的。”
盈盈沉默片刻道:“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也如你今天的样子,可是后来受不过赵金花的千般软硬兼施的手段,现在还是得再次卖艺卖身。”
岑无语,并不理她。
盈盈沉默片刻,见岑并不答她,于是又说道:“你在这人生中难道就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人或事吗?”
岑依旧默认。
盈盈道:“我在这忍辱偷生,只为将来有一天能够见到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我不信你这年纪轻轻,就丝毫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
岑不禁想起女儿、父母和表哥,还有因自己而死去的段奕名。
盈盈继续道:“生命只有一次,它是如此美好,就算我这等沦落在生活最下层的人,依旧坚持着求生存,而你,赵金花只不过要你在院中干些粗活,你为何还要倔强寻死呢?赵金花是绝不会放你活着出去的,我在浣花院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她宁可要你死了赔芦席,也不会放你活着出去的。你就听我一言,答应了赵金花吧!”
岑听她这么一说,心头不禁软了下来,毕竟她才二十不到,心中又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人,这一年来,这么多艰难险阻自己都挺了过来,留下这条性命,现在如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难免心中不甘。于是点点头,道:“就依姑娘的。”
盈盈不禁高兴起来,拉起岑的手道:“这样就好了。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出去吧!”说着站起身来。
岑刚要站起,不禁身上发软,盈盈喊道:“李三婆,进来帮忙扶一下!”
只听外面老妇的声音道:“啊呀,这个丫头可真是麻烦,一开始劳烦姑娘从外面救她回来,现在又要麻烦我们把她弄出来……”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走了下来,口中还在念叨:“这地方可真讨厌,早点答应不就好了!”
出了地窟,到了地面上那黑色房间,岑望盈盈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盈盈淡淡道:“些许小事而已。那日‘出条子’回来,在路上遇到你,就让他们把你带了回来,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出条子’,因此就让你休息了我的屋子。”
岑听她说“出条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好再问,只能怀疑是出外接客。
这次岑回去,再没能去盈盈姑娘的香闺,却是被送到一间下人住的小屋中,休养两天,赵金花就跑来催促岑赶紧去厨房干活。岑看着赵金花那珠光宝气的打扮,心想这赵金花年轻时定是个红姑娘,定然不会如此俗气,现在年龄大了,并非不知道这样打扮不妥,只是因为心虚,想留住已经逝去的青春,所以将自己打扮成成如此模样。
厨房中已有李三婆在忙碌,原来她既要买菜做饭,还要给浣花院中的两位红姑娘打扫房间,自然人手不够。岑来了,被安排劈柴跳水烧火做饭等一些粗活,好在岑在灵州的时候跟着林夫人都做过,也不抱怨,逆来顺受,埋头苦干。三个月下来,李三婆见她不错,还带她出去买菜起来。
时间一晃就过了六个月,这时候已经是胤历七十二年春天了。过完年,浣花院中生意更好,人手更加不够,而浣花院中除了三个护院汉子,能干活的下人就只有李三婆、岑和跑堂小伙子招财,自然招呼不了这每日过百的客人,于是赵金花又低价买了个十几岁的男孩,在厨房帮工,而岑因为长的还算模样周正,被调到浣花楼中端酒送菜,外加打扫几位红姑娘的房间。
这一日正是二月十三,岑来浣花院这么多日子,只是在盈盈的闺房和厨房呆过,因此浣花院有多大,是什么样子,她还全然不知。这日,平日非常照顾岑的招财来厨房找岑了。
“阿碧姑娘,老板娘吩咐了,今天白天让我来带你到咱们浣花院中好好看看,晚上你就要跟着我到浣花楼中招呼客人了。”招财似乎十分高兴岑跟他一起去浣花楼做事。岑来浣花楼后李三婆问她叫什么名字,她随口说自己叫“阿碧”,于是大家就都这么唤她。
厨房在院子最后,挨着普通姑娘们的住所,再往前是一座绣楼,是红姑娘和赵金花的住所,然后是三层高的浣花楼,修的金壁辉煌十分别致,里面夜夜笙歌,是本地的达官贵人销魂的最好地方。
招财指着浣花楼道:“咱们浣花楼是大理境内第一流的青楼,简直是个销金窟啊,你看这浣花楼,多漂亮啊!阿碧姑娘,我可跟你说,在这楼里干活虽然比厨房轻松的多,不过可要小心机灵,否则万一没侍侯好客人可就麻烦了。”
岑十分感谢招财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于是道:“感谢招财大哥好心提点,我记住了。”
两人绕过浣花楼,只见楼前有一条甬道通向大门口,招财道:“每天晚上,咱院里的姑娘们就涌在这甬道两边招揽客人,供客人挑选。不过红姑娘是不用这样的,咱院里的红姑娘要属盈盈、青月、玄素三人,她们三人只在楼中歌舞,客人每晚要她们陪宿的价格也比一般姑娘贵好多倍。青月姑娘有一次被两人有钱客人争抢,硬是创下了一夜一百两金子的价格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青月姑娘的绝技就是弹琴歌唱,她那琴音那嗓音,那简直如黄鹂鸟,如九天仙女,就是我每日在楼中可以听到,可是还是天天想听,可惜青月姑娘每日只肯献唱一曲,因此钩的那些客人天天想来。”
“还有盈盈姑娘,你见过吧,听说就是她出条子的时候救你回来的,哦,出条子你不懂啊,就是出外接客,盈盈姑娘人长的美丽,舞更是跳的美,她那惊鸿舞,那个美啊,唉,我真是没办法形容,看的人如痴如醉,多少人因为她的舞姿拜倒在她的脚下啊!”
“至于玄素姑娘,本来出身书香门第,因为三年前的战乱家道败落才到咱们浣花楼来的,她一手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现在虽然是战乱年月,但是本地也有不少文人雅士爱慕她,因此她是咱们院里的第三块牌。”
招财人本来热心,话也多,站在甬道边恨不得跟岑将所有浣花院中的事情说完。
甬道旁一边是一个池塘,略有些大,水明如镜,另一边是一个小花园,环境甚是优雅。
招财又指一下大门道:“院中的姑娘,无论是谁,除非出条子,否则是无论如何不能走出那大门一步的,否则那护院的几位会抓住往死里打,这是浣花院的规矩。”
岑忙说都记住了。招财又带岑去绣楼上给赵金花打扫房间,岑问道:“招财大哥,有招财,那么有进宝吗?”
招财一听这话,不禁脸色黯淡下来,道:“唉,别提了,以前确实有个进宝,是跟我一起干活的,可是在你来之前几天,以为不留神,怠慢了一位厉害的客人,因此被打断了双腿,老板娘见他无用,就赶了出去,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他一个残废了的人能去哪里,估计早已饿死街头,可怜啊!所以说你一定要小心。”
岑听了不禁也觉得惊心,忙感谢招财提醒。
夜幕降临,岑已经来到浣花楼中候着。院中的姑娘,大约有三四十人,一个个穿红戴绿,打扮的花枝招展,拥在大门口的甬道上,等着一个个客人进来将选货物一样将他们挑上,然后或者带入浣花楼坐下吃酒,或者带入楼上房间。被挑上的姑娘就喜笑颜开,没被跳上的姑娘则神色惶恐,争先恐后的上前拉客。
岑望着那些姑娘们奴媚的表情,不禁心生鄙夷,暗暗摇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沦落到这地方讨饭吃,又能比他们强的了多少呢!
浣花院的生意果然兴隆,戌时时分,浣花楼中的座位已经坐慢了,吃着酒菜,逗着姑娘,不亦乐乎。浣花楼虽然有三层,但是一二两层是围着中间大场子而建立,因此,浣花楼中心,却有三层楼高的空间。
招财趁和岑打照面的时候道:“他们都在等盈盈和青月两位姑娘呢!来浣花楼的人哪个不是想看咱浣花院的两位头牌姑娘啊!”说话间透着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