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时三刻,客人们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也等的不耐烦了,纷纷鼓噪起来。
突然,楼中四壁挂的宫灯全部熄灭了,楼中黑漆漆的,众人皆安静下来,然后只见浣花楼顶垂下了几个灯笼,灯笼从楼顶慢慢向下降来,天空突然洒下了无数花瓣,五颜六色,在灯笼光线的映照下,无比漂亮,紧接着,就闻到一阵香气,顿时整个浣花楼中就香气氤氲,让人闻着特别舒服。然后,楼顶竟然垂下了一面大鼓,岑十分诧异,不知道这鼓是做什么用的,还没容岑细想,楼上又垂下一个“月亮”,仔细一看,这月亮原来是用黄色的绸布裹成月亮状,中间点了蜡烛。“月亮”上还有一个人,穿着白色轻纱衣裙,在空中飞舞盘旋,体态轻盈,在这种境地里,简直如月宫仙女遨游夜空,又如一只展翅飞翔的鸟儿。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岑定睛一看,这女子正是盈盈。
大鼓落到一个三尺高的台子上,盈盈所坐的“月亮”也落到大鼓之上,盈盈跳到鼓上,“月亮”又升了上去。这时候,琴声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已经放了一架筝,筝后坐着一位黄衣美女,她不是青月,又能是谁呢?
随着琴声,青月的歌喉也响了起来,那声音甜美如黄莺,让人听了如同来到了仙境,四肢百骸说不出来的舒服,如吃了一个人参果一般。
而鼓点也响了起来,原来是盈盈赤足在大鼓上跳了起来,她身姿本来婀娜,现在她扭动窈窕的腰肢,随着歌声轻盈起舞,那乌黑的秀发在空中扫过,看的客人们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岑也看的眼睛都直了,目不转睛盯着盈盈。自从当日地窟一别,岑一直窝在厨房和自己的破屋中,根本没有机会来前面见盈盈,这一看,简直如换了个人似的,美艳不可方物。
可惜人们总是欢乐不知时日过,很快,这曲歌舞就结束了,盈盈和青月皆隐入后堂,赵金花出来,请客人们为两位姑娘的一夜竞价,先是青月,争的人不少,最后被一位大腹便便的五十年纪的商贾模样的人以一百两银子竞得,这人乐滋滋的被招财请入青月的闺房去了。
然后是盈盈。因为盈盈刚才一曲惊鸿舞实在是太美了,因此竞价比青月更加激烈,很快已经到了两百两银子,还有两个客人在争执,一个是年轻公子哥儿,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另一个是个商贾,似乎是外地的,还带了几个壮汉跟班,显然是财大气粗。
“两百五十两。”公子哥儿报价。
“三百两。”商贾报价。
“四百两。”公子哥儿又说。
“五百两。”商贾不服气的说。
“六百两。”公子哥儿怒气渐上眉梢。
这个价格已经是少有的高价了,这个价格足够一般庄户人家吃上一辈子。
“黄金一百两!”那商贾竟然从怀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金锭放在桌上。这年头,市价一两黄金抵八两白银,而且金锭比碎金子更值钱,因此这商贾掏出的那锭金子价格已经超过八百两白银了。
公子哥儿怒了,道:“你这厮,竟然跟老子抢起女人来了,你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谁,也不在腾冲这块地上打听打听。”说着捋起袖子,后面几个跟班模样的人立即走上千前来。
那商贾也怒了,道:“老子走南闯北几十年,也不是吓大的。”说话间,他身后几个壮汉也捋起袖子走上前来。
一时间浣花楼中的气氛紧张起来,岑的心也随着紧张起来。但是浣花楼中的这些客人却像是见过世面,习以为常,他们见两人剑拔弩张,反而兴奋起来,大家站起身来往后退,给他们让出一块场子,一些人还起哄起来。
也难怪,刚看了一曲轻歌曼舞,现在在看一场全武行,能够多大的丰富他们无聊的日常生活啊!
那两个主角果然没让人失望,他们身后的人已经扑在一起打了起来,可是谁知那个公子哥儿手下的人竟然不止那几个,架刚一打起来,又冲入几个壮小伙子,帮助公子哥儿打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那商贾请的壮汉都被打倒在地,公子哥儿抓住壮汉摁倒在地暴打起来,众人也不劝说,反而喊道:“打的好!”似乎那商贾就是他们仇敌一般。
这时,招财已经送之前那位客人去了青月房中,悄悄又回到浣花楼中,他不知什么时候寄道岑身边,悄悄在岑耳边说道:“这个公子是本地留守徐大人的公子,那个商人一看就是外地的,他碰到徐公子也算他他倒霉,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啊!”
徐公子暴打商贾一顿,站起身来,似乎心满意足,放下袖子,招财在岑耳边轻声道:“学着点!”然后疾步走到徐公子面前,笑吟吟的道:“这个外地人也不看看公子是谁,竟然想跟公子抢女人,真是不自量力。”说着点头哈腰做一个请的动作道:“公子,香房已经准备好了,盈盈姑娘正在房中等候您呢!”
徐公子微一点头,“摁”了一声,跟着招财走去。徐公子的随从从怀中掏出八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一边那依旧花枝招展的赵金花,赵金花高兴的连声致谢,模样竟似比对自己亲爹还热情。
众人见热闹也看完了,美人也有了归属,不由得抱着自己怀中那个普通的姑娘上楼逍遥快活去了。
很快,浣花楼中曲终人散,只剩下赵金花、岑、两个护院,还有那商贾几个人躺在地上。
那两个护院倒也是消息灵通,远远听到楼中有人打架,就赶紧冲了进来,等候老板娘吩咐。
商贾的几个跟班壮汉在地下不住呻吟,而那个壮汉却杳无声息。一个护院走上前去,在商贾胸前一摸,鼻前一探,抬头道:“死了!”声音镇定自若,一丝不见慌张,似乎是早已司空见惯。
赵金花冷冷一笑,岑感觉她脸上的脂粉又掉了不少,只听赵金花道:“把他们从后门拖出去丢了。看他帮老娘多赚了几百两银子,赏他一袭芦席卷了吧!”
两个护院答应一声,将商贾的尸身抬了出去。赵金花踹了一脚地上那些爬不起来的壮汉,道:“没死就赶紧跟我爬出去,难道还想耐在老娘这里免费住店啊!”那些壮汉赶紧爬起来,相互扶持着,跟着两个护院往外走去。
赵金花再一回头,看到岑正在一边呆看,于是指着岑怒道:“你傻看什么,还不快跟老娘将这些弄翻的桌椅摆好,把盘子碗都收拾到厨房去。这些事难道也要老娘?再如此蠢笨,再给老娘回厨房打杂。”
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立即开始收拾这些客人留下的烂摊子。赵金花这才双手叉腰,一扭一扭,像只鸭子般走了出去。
赵金花刚出去,招财就进来了,他来到岑跟前安慰道:“又被老板娘骂了?没关系的,咱们做下人的,一个月不被主人骂个七八上十次那才叫怪呢!来,我跟你一起收拾,一个时辰就能做完。”
岑感谢招财的好心,又谢了一番。
招财道:“你跟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说话间,手脚麻利的扶起桌椅,然后将桌上的盘子酒杯收拾起来,送到厨房去。两人干活倒也快,过了一个时辰,也将浣花楼整理好了。
招财伸个懒腰,道:“忙了一天,终于能休息了。”于是跟岑一起正要走出浣花楼,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哭声和惨叫,接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中年男子拽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幼小女子走到走二楼的走廊上,怒吼道:“老板娘呢?老板娘,你们这是什么破窑子,姑娘侍侯的老子不舒服!”说着还踹了那赤裸女子两脚。
赤裸女子也顾不得羞涩了,跪在地上哭求道:“大爷,您就饶了我吧,你整整烫了我一个时辰了!”
男子大声吼道:“烫不得吗?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吗?老子花钱来逛窑子,就是要寻个开心。”
招财小声道:“糟糕了,小莲她碰上无赖了,这客人花了钱,就拿香在姑娘身上一点点的烫,不折磨的姑娘死去活来才叫怪呢!唉!可怜小莲她还不到十六岁,来咱们浣花楼还不到一年,之前接的青倌,上个月给破瓜接了客不到一个月,就遇上了。老板娘肯定不会饶了她!”
这赵金花倒是利落,说话间已经从自己住的绣楼窜到浣花楼来了,她三步作两步的爬上楼去,来到那男子面前,赤膊男子正拽着小莲的头往栏杆上撞呢,小莲哭的分外凄惨。
赵金花道:“大爷,我们院的姑娘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马上带她下去好好教训一顿。我马上给您换个懂事的姑娘上来,您看可好?”那赤膊汉子道:“这次可要换个懂事的,模样可不能差!”赵金花满脸媚笑连说“好好好!”说着望楼下喊道:“招财,去把小萍给我叫来侍侯这位大爷!”
岑身边的招财马上响亮的答应一声道:“好嘞!”又小声在岑耳边道:“小萍也惨了!”说着转身飞快的往普通姑娘住宿的那栋小楼跑去。
岑还没反应过来,赵金花已经拽着凄惨哭泣的小莲的头发往下拖行,小莲一边哭一边求道:“妈妈,女儿不是有意的,女儿真的受不了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赵金花却毫不理会,拖下楼来,道:“护院呢?”
“小人在!”两个护院的声音竟然从岑身后响了起来,这两人简直如同土地公公一般从地下钻出来的,随时出现在赵金花需要的时候和地方。
赵金花道:“跟老娘把她拖到后院小楼前,再把鞭子拿出来!”
两个护院如狼似虎的应了一声,拖起小莲娇小的身躯要走,小莲哭着拽着赵金花的裤腿不住求饶,死活不愿意松手,脸上涕泪交流,将之前化妆时扑的浓浓的脂粉冲的横一条竖一条,活像京剧中的花脸。
岑心中十分不忍,正要上前给小莲求情,突然后面传来招财的声音:“老板娘,小萍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