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这个异世里唯一的亲人,我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同样付出代价还有我的良心,没有一刻不在牵系着魏州守军那一千多口眷属,可是我没有勇气走到李存勖面前,平息自己挑起的祸端。于是违背良心的让这些无辜的人替我承受这一切。
我承认,我是个胆怯、懦弱的人,习惯依赖、被保护。
然而,对于石敬瑭,所有的信任和依赖如今都不复存在了,他为达目的的手段是我的是非观所不能接受的。每次看到他俊逸的脸,就会想起那一千多个无辜的女子。离开他,我的良心会安宁些吧。
我也该独自面对我的人生了,不管是危险、贫穷还是恐惧。
我身着素服站在石敬瑭面前,“石将军,家父三七已满,明日我便要扶灵回乡。救命之恩,云儿谨记于心,来日――,望将军珍重。”
也许没有来日,我不知道
在石敬瑭默然无语的注视中,我带着小玲和哈尼婆婆捧着父亲的骨灰离开了魏州城。
回到云谷,见到久违的乡亲们,亲切感包围着我,心境终于恢复了和这山谷一样的平静。每天依旧打猎、种田、采药。
但是日子久了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家的感觉不是房子带给你的,而是房子里的人。没有了父亲,云谷已经不算不是个家了。
令我十分奇怪的是哈尼婆婆竟然一直跟在我身边,小玲对我的依赖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个古怪的婆婆身上有太多古怪的东西,不过她很尽力的帮忙种田和打理家务,虽然心里有一点点不喜欢她,还是没能开口赶她走。
有一天晚饭后,闲来无事,与小玲、哈尼婆婆一同坐在院中纳凉。小玲央着哈尼婆婆讲故事。哈尼婆婆先是不肯,后又满眼深意的看了看我,答应了。
故事很凄美,二十几年前,草原上有一个最美丽的公主,叫余庐睹姑,是现在的契丹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妹妹,因为天生灵力,所以才二十几岁就做了整个草原的大奥姑。
她美丽、聪明、善良。不仅是个史上魂力最高的祭祀,还懂得各种草药的用法。她游历各个部落,为穷苦的牧民布法施药,深受人们的敬爱。
她的呼唤能让风儿止步、云儿漫舞。她所到的地方,草场瞬即变得丰美,蚊灾、狼灾白灾也都远去。
就在她在草原上四处行善的时候,她的哥哥为统一蒙古草原,四处杀伐。余庐睹姑公主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另一个受到阿保机威胁的部落俘虏了。他们痛恨阿保机,却又忌惮余庐睹姑公主的神力,不敢直接伤害她,于是他们不给她食物和水。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一个勇士骑着黑色的骏马出现她面前,部落里的骑手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神勇如天神一样。
就这样,余庐睹姑公主被救了。同时,她爱上了那个救她的勇士,契丹北宰相萧室鲁。
在那个绿草遍地、燕子北归的五月,余庐睹姑公主亲自用松柏、红柳、五彩的花卉装点好了敖包,供奉上了马奶酒、烤羊、奶食、阿木苏,并主持了祭敖包仪式,祈祷山神保佑草原风调雨顺,五畜兴旺,无灾无病,万事吉利。
祭祀结束后,是蒙古传统的“三技”比赛――骑马、射箭、摔跤。年轻的丞相萧室鲁参加了所有的比赛,并且赢了所有的对手后,走到余庐睹姑公主面前向她求婚。
美好的爱情和幸福的生活并没有让余庐睹姑公主忘记牧民们的艰苦,她发誓要尽自己所能帮助草原上的人们对抗天灾。
草原上有三块远祖传下来的神石,传说是牧民的祖先从遥远的北方迁来草原时,从石洞中带出了祖石。祖石是孕育世间第一个生命的母体,千百年来,草原上的大奥姑们都举行各种祭祀来启动祖石的神力,帮助草原脱离灾害和痛苦。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余庐睹姑公主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她用地火(活火山的火)将祖石溶化,打造成了两个祭司用的圣铃,命名为祖石魂铃。
有了祖石魂铃的余庐睹姑公主可以请降所有的神灵,包括最崇高的腾格里,能够驱走所有可怕的魔鬼,并且可以预言所有的灾难。就这样,当余庐睹姑公主预知有蚊灾降临的时候,她就让牧民们就采摘大量艾蒿,待蚊群飞至,就焚烧艾蒿驱走蚊群;当余庐睹姑公主预知冬天有白灾将至,就让牧民们多屯些秋草,她还创造了一种存储鲜草的方法。
余庐睹姑公主成了草原历史上最伟大的大奥姑。
然而好景不长,十八年前,耶律阿保机称帝,建立契丹王国,膨胀的野心驱使着他攻城略地。草原上不再平静和美,到处是骑士的鲜血和燃烧的毡帐。北丞相萧室鲁为首的反战派组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要求阿保机取消帝国式的统治,恢复草原部落为单位的生活模式。
耶律阿保机残忍的镇压了所谓的“叛乱”。继续实施“变家为国”的计划,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同时残杀了大量反对自己的贵族,包括余庐睹姑公主的丈夫萧室鲁。
耶律阿保机深知余庐睹姑公主在草原牧民心中的地位,忌惮她胜过所有的贵族,尽管,余庐睹姑公主从未有过野心。
失去心爱之人的公主悲伤欲绝,她跑去质问哥哥为什么要杀死萧室鲁。却被哥哥拒之门外,狡猾而狠心的嫂子述律平皇后在她回家的路上将她捉住,灌下水银活活毒死。
善良而美丽的公主并没能如童话般的结局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她成了自己的哥哥耶律阿保机野心的殉葬品。
故事讲完了,我和小玲都是满脸的眼泪。哈尼婆婆颤抖的声音和潸然而落的泪水,让我明白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只有见证过故事的人才能用这样的情感来讲述。
哈尼婆婆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深深的看着我,“我是余庐睹姑公主的侍女,我的名字也是公主给我取的,在萨满教里哈尼是思想之魂的意思。”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难怪她见我和祖石魂铃有感应,就误认为我是余庐睹姑公主了。
这时哈尼婆婆的眼中又闪烁起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异样光芒,“余庐睹姑公主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她的思想之魂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它将点燃复仇的火焰,烧毁整个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