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小市民的奸诈没几个人能及得上王孬他妈,要说小市民中的极品却非数秦三思不可。如同《九品芝麻官》里包龙星在妓院中为了生存而练就能将木桩侃歪再侃直的口才一般,洗脚屋中的秦三思在沉默中将一个小市民该有的技能全都学到了炉火纯青,比之王孬他妈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秦三思一贯不喜欢多说话,更加不屑于像王孬他妈那样为了一点小事便鸡飞狗跳闹到风云变色。除了平时对付王孬他妈,秦三思极少表现这方面才能,调戏美女班主任那回算是例外,不过这些东西一旦开了头便终归要多起来。秦三思没有深究过为什么沉静和市侩两种极端性格能完美契合在他身上,偶尔感觉到有些怪异时也很快抛诸脑后。
貌似秦三思他爹带出来的人都是矛盾综合体,秦三思是,张黑驴也是。这点就连神仙一般的陈老爷子都感慨万千,说秦家转了风水专出怪人。
吴北冥当天便走了,彷佛专门从嵩山拐到辉县就只是为了这淡淡几十分钟,而两人的相处也更加倾向于邂逅,没有半点暧昧更不可能生出火花。平心而论秦三思还是挺知足,虽然时间很短但毕竟让这个老板娘口中的龟儿子对吴北冥有了更多了解,内心那股龌龊念头翻了倍的增加就是最好证明。
站在一中大门口那道牌坊下秦三思摸出在吴北冥眼皮底下始终不敢掏出的zippo,‘啪’打开点着根白梅,眼神看着路上不算太多的车辆和远处高矮参差的楼房。这些东西方山后那个小山旮旯里没有,十九岁前的秦三思更是听也没听过。想到第一次出山看到汽车时那副吃惊摸样秦三思再也忍不住心中得意笑了起来。古牌坊、青石柱、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一个消瘦青年笑的肆无忌惮、路人侧目。
三块钱车费秦三思还出得起,关键是心不平静,于是便省了。其实辉县不大,从市中心走到洗脚屋的距离远没有小时候上山采药跑的远,那是曲曲折折高矮不平的羊肠山路!不同于光膀子对襟短褂黑炭似的张黑驴那满身疙瘩凹凸的腱子肉,秦三思消瘦身板不发力时便如普通人般光滑平整,稍一用力就能看到隐在细皮嫩肉下的条条肌肉,不彰显却力道十足,爆发力更是惊人。这除了平时他爹的训练外多半要归结于翻山越岭上树爬崖的长久锻炼。
西环路往北有一个地下桥,同全国许多资源城镇一样,自从尽头处的吴村煤矿枯竭后上面铁路便成了摆设。城市往往有一个特点,越是这类标志建筑处越容易聚集大量闲人,地下桥也不例外不过这次显然出了事故,人竟多到黑压压一片,早阻断了交通。
矮胖圆脸的姜庆飞满脸堆笑的蹲在一辆变了形的自行车上对面前一个年轻公子哥解释道:“这位公子爷,我求您了您的车就保险杠凹了一个小凹槽不仔细瞧谁能发现呢?你犯得着跟我这个骑破自行车的穷汉在这儿浪费时间吗?您看我这车俩圈全扁了回家肯定要被老婆子骂,您就行行好让老汉赶紧修车去吧,求您了!”姜庆飞说的可怜表经也真实,说到老婆子时更是缩了下脑袋将妻管严症状表现到淋漓尽致。不过‘老汉’这两个字貌似放在四川方言里别有意义。
长发年轻人满脸邪气不带有半分焦躁更加没有生气,反倒是车内漂亮但风尘味十足的女孩露出满脸倦意和不耐烦,恨不得将地上的姜庆飞生吞活剥而后快。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终于开了口,语气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恭敬:“您老在外久了,还是跟侄儿回去吧,就当您老可怜侄儿!我老子可是整天念叨你,硬是用棍子逼着我跑了七个省找您,可您老高明每次都逃的无影无踪,这回迫不得已将您老车子撞坏才栏下您,您说我能放您走吗?”
围观者傻了眼。
车上妖艳风尘女子惊愕的同时瞬间明白过来赶忙下车站到年轻人身旁拉着超短裙下摆微低了头一副清纯到我是处女的模样。
姜庆飞瞥了一眼女子,继续如民工一般蹲着高原红黑底色的胖乎乎圆脸上一幅心疼模样。“我跟你走好说,可我这辆车子咋办?”
年轻人并没有觉察到姜庆飞脸上那股深藏的阴霾,脸上露出喜色忙道:“您要是喜欢自行车回头我给您老弄辆哈雷的。”
姜庆飞摇头:“我就问你这辆车子咋弄,弄不弄哈雷那是你的事。”
年轻人露出一丝疑惑,试探着问:“扔了?或者您老喜欢的话我给您修好运回去?”
姜庆飞一扫脸上那股憨厚站起身劈头便打长发青年,青年还偏偏不还手也不挪步就站在原地挨着。颇有些借东风的那股桥段,苦肉计、双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操你祖宗,你身边有比地上这辆烂自行车车破烂一万倍的玩意儿你咋不扔?我告诉你姜忙牙,你要扔了你那破烂玩意儿我连我自己扔了都行。老子说话算话,弃之如蔽履!”
姜庆飞一生漂泊流窜仇人多兄弟也多,平时除了喝酒边没旁的爱好尤其讨厌‘色’这个东西。黄赌毒,赌靠的是真本事,吃不住对方便说明自身本事不足,输了死了谁都别怨。毒这种东西姜庆飞见的最多,几乎那些贪官家里或多或少都要藏上一点,自己吸也好送人也罢,反正都是有害于那些贪官污吏的东西,所以姜庆飞不仅不反感反而对毒抱有相当的好感。只这个黄犯姜庆飞的忌讳,跟姜庆飞一起出道的兄弟很是有几个曾叱咤一方的豪杰,但最终却毁到了女人肚皮之上!所以姜庆飞最看不得自己亲近的人跟风尘女子混在一起,背着他怎么都好说,眼不见为净,可一旦被他知道越是跟他亲近他越是管的严骂的狠打的重。
姜忙牙起初也忍着可追了七个省早追到欲火焚身,这回刚载了个高级货想发泄一下却刚好碰到骑着自行车晃荡的姜庆飞。姜忙牙自然顾不得多想瞬间加速堪堪在地下桥这里将姜庆飞拦下。这会儿姜忙牙心里后悔喜悦参半,平时姜庆飞这个伯伯对他半理半不理有一搭没一搭的,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爱全藏在心里。
“滚!”姜忙牙转头对早已满脸惊愕的女人吼道。
姜庆飞停了手飞起一脚将姜忙牙踹到车上骂道:“只要是正经讨过来的媳妇,不管三个还是五个,只要你小王八蛋身子板吃得消夜夜笙歌天天大被你大伯我放个屁就是孬种。姜忙牙你个傻种给老子记住了,要是下回再让我瞧见你跟风尘女子鬼混,我拧下你胯下那玩意儿喂狗!”
女人兀自站着,满脸惊悚,彷佛看到听到了最不思议的奇闻。姜庆飞利索的从姜忙牙裤袋里摸出一个皮夹将卡片全掏出来一股脑甩到姜忙牙脸上。
“滚!”
同样一个字但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却有天壤之别。姜庆飞恢复到那副民工憨厚摸样,甚至吐出这个不带褒义的滚字时脸上还挂着张黑驴式的憨厚笑容。妖艳女人接过姜庆飞递过来的皮夹子,轻轻一捏便瞬间笑出声来,一直隐藏的那股风骚瞬间绽放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目光,不得不说姜忙牙挑的这女人的确是个尤物。
“大伯咱们现在就回甘肃吧我爸可是盼着呢。”姜忙牙不相信自己追了两年跨了七个省无数县市追着的姜庆飞会这么简单便跟自己回去,语气依旧期盼和试探居多。
姜庆飞冷哼一声转身扛起地上的破旧自行车道:“别说你大伯没告诉过你,你在江浙上海搞的那几个朋友全他妈白眼狼,别到时候让人连肉带骨头全给你吞了,滚!”
姜忙牙的确背着他爹在江浙上海混了几个朋友,倒腾些西北的边境的佛像香料之类玩意儿,谈不上大买卖但也饿不死,算是除了毒品武器外另一种暴利行业。寻常行情好时一趟赚个百八十万稀松平常,最多的一回是倒腾清末莫高窟流出的一尊金质观音像,光手续费姜忙牙就抽了一千五百万。
姜忙牙苦笑,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当着一大圈老少百姓的面解释自己干的是倒卖文物的勾当。其实姜忙牙真的挺委屈,他充其量就是个中间人,高价买再更高价卖,而且货主大多是西北周边那些带着斯坦两个字的外国人,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为国家寻回流散的国宝。
姜庆飞虽依旧一副老民工模样,但周围人再看他时目光中便充满了敬畏,自然的很齐整的为他让出一条宽阔通道来,宽度绝对超过那辆奔驰,彷佛在鼓励姜忙牙开车追姜庆飞。围观的老少爷们果然没有失望,姜忙牙不出所料的开着奔驰慢悠悠吊在扛着自行车的姜庆飞身后。快要走出地下桥斜坡时姜庆飞突然转身,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你真不走?”姜庆飞问。
姜忙牙沉默,微微颤动着随时可以加速的奔驰是最好说明。姜庆飞招招手将奔驰喊到身边将破自行车丢进后备箱后钻进后排,看了看微愣的姜忙牙后没好气道:“开车呀,猴儿一样还没被看够?”
“去哪儿?”姜忙牙下意识问道。
“屁话,废品收购站!”
――――――――――
秦三思知道姜庆飞姜庆飞也听过秦三思,但秦三思长的放到人堆里便会被淹没,擦肩而过者也绝不会对他留下任何印象,于是秦三思看姜庆飞时姜庆飞并不知道围观者中还有这么一位来历身份更加惊世骇俗的人存在。
其实杜青炎跟着她伯父杜老二同姜庆飞在夜市地摊上喝酒时只稍微提了一下秦三思,说有这么一个在洗脚屋讨生活的人玩针玩到出神入化。当时姜庆飞问什么针,还说甘肃老家有几个会玩针的高手,其中一个后生在国旗护卫队干过,学了一身本事,其中一项就是玩绣花针,十几米内指哪儿扎哪儿力道可以将一厘米厚的玻璃穿透。杜青炎只淡淡说针灸的针,姜庆飞便沉默了,直到最后杜老二离开都没说一句话。
西北黑道都知道姜家很是有几位玩针的高手,至于玩刀玩枪的则不多见,不过他们玩的大多是绣花针手术针之类,还没听说有玩中医针灸针的。外界传闻这跟姜家老人有关,这只是风闻而已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秦三思最终没走回去,张娜坐着出租车刚好路过,喊停了车死拽着秦三思跟她坐到一块,满脸兴奋的跑完最后三十多米,到洗脚屋停下时司机看两人的眼神便多了一丝男人才有的玩味。
屋内已经没了人,两个小姐出去买东西,大约也觉得秦三思说的是肺腑之言,好听也在理,于是决定提前离开。心散了也就全散了。倒是王孬像个乖宝宝一样蹲在秦三思经常蹲的地方,满脸郁闷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同样满脸郁闷的秦三思和神采飞扬的张娜。
“秦三思,张娜姐都这样了今晚你就把她给上了呗。”这小王八蛋明显皮痒,但话中多少带着些伤感。
秦三思出奇的没有反驳,这更加深化了张娜的害羞。是害羞,即便是妓女但女儿天性那种面对心上人的矜持还是表露的淋漓尽致。洗脚屋中除了欣雨便数张娜漂亮,她的美就是来自于那种活泼张扬魅力四射还有做爱时那种压抑不住响彻云天的叫床声。这大约是她虽然只有张八十分的脸却能同欣雨一样受欢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