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一黑脸黑甲将军手绰蛇矛,单骑兀立在长板桥头,阻挡追赶赵云的曹军去路。此时的百姓四处逃散躲避,就是没有人向刘备方向逃散,显然他们已经深知刘备才是曹军追击的目标,决不能将脑袋向刀锋上挤。长板桥头目下静悄悄的,只有桥下咚咚的水流声。
曹纯率精骑追到桥前,对迎面立于拱桥高处的张飞很疑惑:此人威武非常,看样子有持无恐,面对逐渐逼近的曹军竟然视若无物,若不是胯下那偶尔刨蹄摆尾的战马,曹军几乎怀疑那是否是个真实的活人?越是不动声色的人才越可怕!谨慎的曹纯暗思。这家伙为什么不逃跑?那还用问吗,肯定是用不着逃跑。为什么用不着?傻冒!那肯定是小河对岸有我们不知道的名堂。小河对岸是一片矮树林,隐隐可以看见有骑兵在活动,他在诱我们接近?
长途奔驰一日一夜,又从夜里杀至正午,曹纯已经劳累不堪,浓烈的倦意袭来,他真相美美地睡一觉,睡个三天三夜。这些让他不想再动肢体了,他停在桥头胡思乱想。战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遇见关羽,莫非他埋伏在矮树林后面?曹纯想到这里,命人迅速将这边的情况汇报给曹操。
曹操闻知情况,急忙上马下山,亲率大军前来。周不疑跟随在曹操身后,自然知道桥上这黑甲将军就是猛将张飞。只见张飞倒竖虎须,圆睁环眼,手绰蛇矛,立马桥上。
“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一直闭口不言,兀立于桥头的张飞忽然圆目怒睁,厉声大喝。这如虎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如虎豹一般的巨雷吼声。矗立在桥头高处的张飞形成了泰山压顶一般惊人的气势,如一尊不可冒犯的天神。
曹军众人那里听过这样如巨雷般的吼声,无不含有几分恐惧,两腿颤栗,站立不稳。
周不疑的耳膜也被震的嗡嗡嗡直响,暗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狮吼功?忙找寻一点碎布把耳朵塞住。
曹操急忙令退出挡住视线的青罗伞盖,回顾身边众将领叮嘱道:“我向曾闻云长言: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今日相逢,不可轻敌。”
曹操的话还没说完,张飞睁目又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死战?”
众将听了曹操言语,那敢前去挑战。曹军中素传关、张之勇,谋士程昱等不断嘱咐将军们:关羽、张飞皆万人之敌,一旦与之战场相遇,千万小心!对关羽的认识大都是闻名于其单刀独骑于万军阵中取颜良之首若探囊取物,此事仅从曹操口中就不断的被羡慕的提起;对张飞大家却是只听风传,未领略过其人厮杀风采,今日终于见识其杀神般的凶恶面目。
曹操也不由忆起关羽探囊取物般取颜良首级之后的情形:
“将军真神人也。吾谓天下之勇者,将军可称第一乎!”袁绍军中的大将颜良是令猛将如云的曹操也为之头痛的强大敌人,眼下他居然被关羽单刀匹马刺于万军之中,这不禁令曹操对关羽的武力更看高了不少。当时吕布已死,曹操便认为关羽的武力当得是“天下第一”这么一个称号。当然,这也是他知道关羽的性格才这么说的。在这方面曹操并不比刘备差上多少。
曹操原以为以关羽那高傲的个性会很坦然的接受自己这么一记“吹捧”的。毕竟自己所说的也并非是全然的假话,以关羽的武力就算不是切切实实的天下第一,但与天下第一的差别也不会很大,自也当得如此称呼的。然而他却看到了关羽那一脸淡然的模样。
“某何足道哉!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关羽却出人意料的谦逊起来。
这让曹操大为吃惊。他认为以关羽的高傲,如果不是对方真的强他不少的话,万万不会作出如此的低姿态。关羽的本事他曹操可是亲眼看见的,而关羽却说张飞比他还要强,那究竟会强到怎样一个地步呢?曹操不知道,只觉得以后遇上张飞肯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曹操当下惟恐自己忘了今日的话语,便回顾程昱说道:“今后如遇张翼德,不可轻敌。”并下令将这句话写于自己衣袍的襟底,以时刻提醒自己。因为在他看来,刘备已是自己一生的对手,这一重要情报与自己性命息息相关。
曹操思虑至此,又见张飞如此气概,颇有退心。
曹操前军将当前情况向后传,一传十,十传百,一人一口,逐渐夸大其辞,将张飞逐渐形容成了张牙舞爪的血盆大口怪兽。后军军士听了,惊慌不已,阵脚渐乱。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张飞挺矛又喝,满含嘲笑,中气十足。他身下的河水都在这如雷一般的声响之下,排除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波纹来。
曹操在这一声吆喝之下,飘飞的思绪立即被被打断,并返回现实中来。他的身体不由微微一颤。纵是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大阵仗,却依旧为张飞虎豹般的吼声所惊吓。他打量了一下周围颜色,无不露出恐惧之意。唯有周不疑双手紧紧握住耳朵,低着头,见不清表情。
“扑”忽然身边的夏侯杰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大滩绿色液体,还混杂着部分鲜血。只见他脸色发青,瞳孔放大,坠下马去。这绿色液体液体就是胆汁,夏侯杰胆裂丧命!
曹操见了,迅速的勒起马头回走。曹军众将立即跟随,一齐望西逃走。
一直低着头的周不疑此时却抬起头来对桥头的张飞笑了笑,并做了个鬼脸。
见敌军中一身穿儒服的少年竟然对自己笑,并且还做了个鬼脸,这让张飞疑惑万分。他不怕我的大喝,难道他看出了我只是虚张声势?看出了我的疑兵之计?我刚来长阪桥时,见身后有一片树林,便叫手下二十余骑,都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在树林内往来驰骋,冲起尘土,以为疑兵。这瞒过了曹操诸人,却被这少年识破。既然识破了我的计策,他怎么不告诉曹操?他分明是曹军中曹操亲厚之人啊!这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见曹军一拥而退,不敢追赶,张飞速唤回原随二十余骑,摘去马尾树枝,令将桥梁拆断,然后回马来见兄刘备。
张飞正准备将遇见的奇事告诉兄长,却见副军师徐庶手指心口,含泪对刘备说道:“本欲与将军共图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
张飞只听清最后一句,他一把抓起徐庶,怒斥道:“徐庶!竟敢背叛我哥哥!你这个不忠不义之人!”
刘备忙道:“三弟,快松手!岂不见你二兄诛颜良、子龙救阿斗之事乎?元直此去,只是由于其母被曹军所擒。若元直是不忠之人,其母被擒时就投曹操去了。何必前来与备作别?不能保护依靠我者的亲眷,备之罪了!”
张飞向来最听刘备的话,忙松开手来,却不轻易罢休:“徐先生天下奇才,久随兄长,尽知我军中虚实。今若使归曹操,必然重用,我军危矣。如何能放他离去?”
众人都以张飞之言有理。留?还是不留?这是个问题。强留徐庶,以绝其子母之道,不义也,何况强扭得瓜不甜。不留,任其离去,确实对自己十分不利。
刘备还在思量时,徐庶对众人道:“将军乃仁义之君,明德之主。某何尝愿意弃之?只因慈亲被执,不得尽力。某日后身在曹营,誓不为曹设一谋。若他日有缘,必再为君谋。”
众人听了,热泪盈眶。徐庶确实去的明白。
刘备执徐庶手,泣道:“元直忠义仁孝,有侠义之风,备素景仰。望他日有缘,能再得奉教。”
徐庶看刘备泪眼,无语。
张飞趁此空暇,把自己喝退曹操、怪异少年及断桥诸事细数告诉刘备。
刘备叹道:“吾弟勇则勇矣,惜失于计较。”
“我失在何处?”张飞以为除了那怪异少年,自己是圆满的完成任务。
刘备不答,对身侧微笑的诸葛亮说道:“先生,你将其中计较告诉三弟吧。我送元直一程。”
诸葛亮摇扇道:“曹操多谋。汝不合拆断桥梁,彼必追至矣。”
张飞不信:“他被我一喝,倒退数里,何敢再追?”
诸葛亮摇头道:“若不断桥,彼恐有埋伏,不敢进兵;今拆断了桥,彼料我无军而怯,必来追赶。曹操不是被你喝退的,而是由于其军长途奔袭,劳累不堪,惧怕你身后树林有强兵埋伏。其一时撤退,以作休整,待体力恢复后,必然继续追赶,那时,岂惧一桥之断耶?”
见送别徐庶的刘备返回,诸葛亮继续说道:“主公,曹军紧随在后,去江陵的大道是不能走了。请立刻下令从小路斜投汉津,望沔阳路而走,以与大公子会合。”刘备依其言,放弃南下江陵,转而东去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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