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璇告密之前,曹操收到黄盖密书:“周瑜关防得紧,因此无计脱身。今有鄱阳湖新运到粮,周瑜差盖巡哨,已有方便。只在明晚二更,船上插青龙牙旗者,即粮船也。”对于黄盖来降老夫本是深信不疑的,因为通过细作了解的极为清楚,江东官吏、将军多数愿降,以黄盖江东元老的身份,对沦为一个后生小辈的前驱,又怎会甘心受辱?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连夫妻都会各顾各,更何况肯定会对周瑜不满的黄盖?
尤其是黄盖亲身体验了老夫连环战船的威力,胆丧之际,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诈降?区区一个水军前锋,能对我军造成多大损害?况且只有我曹操骗人,还有人敢骗我?哪一个欲诈降骗老夫的人能不先想想:曹操是易上当的人吗?
黄盖深明大义归降老夫,自然应该郑重其事,遂将中军大帐搬到水寨帅舰,与众文臣武将在帅舰上等待黄黄盖粮船。
此时的东南风越刮越紧。谋士田畴对曹操说道:“今日东南风起,丞相宜预提防。”
曹操笑道:“冬至一阳生。来复之时,安得无东南风?何足为怪。”他昨夜三更就知道了东南风起,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
虽然东风骤起,确实令他心忧。不过黄盖密书在先,东南风起在后。难道他们能预测风云变幻呢?“冬至一阳生,夏至一阴生”,每年这个时候总难免要刮一点东风的,但并不就等于一定是在冬至这一天,而是变化无常的,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是也。而且一般都只刮一两个时辰,接着就要下雨,根本不可能靠它来用于火攻。若黄盖真是领江东粮草归降,江东克日可破。
天色渐暗,帅舰嘹望台上军士禀报:“江南隐隐一簇帆幔,使风而来。”曹操一听,迎风大笑,命令水军将水寨直通粮草集散船坞的水道打开,以接待黄盖江东粮船。
午宴之后,周不疑与八位直属将官回到教场,观看督导军士操练。这时周不疑已经得知曹操率文武至水寨等候黄盖,他知道火烧乌林的时刻就要到了。但是此时却不能率领这三千荆州兵提前离开。没有授命就私自率兵离开营寨,辕门的守护不会放行。这打草惊蛇的事情决不能干。只有等到水寨火起之时,趁乱逃离此地了。
记得三国演义将这场战争描绘得动人心弦、曲折奇妙,譬如群英会蒋干中计、诸葛亮草船借箭、庞统献连环、火烧赤壁等。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周不疑瞧得很清楚。他在曹营中一直未见到蒋干,蔡瑁、张允自然没有被曹操误杀;诸葛亮草船借箭的事情更是没有影,江上只有一些双方相互探视的接触战;铁索连环船是曹操熬了数日数夜想白了头才得到的发明,不关庞统的事;最终决战火烧赤壁更是把地点弄错了,赤壁在江南,曹操的营寨在江北乌林,火烧乌林才对。
演义在火烧赤壁之后,更是描绘了周瑜调兵的堵截,诸葛亮更是计算到曹操的逃跑路线。但是史书上对这场战争只是寥寥数笔,这火烧之后只写了周瑜追赶曹军,曹操败走华容。这令周不疑十分操心如何逃离这个火葬场。
首要是确定离开的路线。如今是跟曹操分道扬镳的时候,西面彝陵―华容这条路自然要否决;东面横着长江,周瑜的水军正开过来,也是不用考虑;北面是蜀山、鲁山,刘备的军队正埋伏在那儿阻击,此路不通。只有南面可以走了,南面沿江正是曹军主力的来路;到了洞庭湖,沿江就是北行了。不知这条路周瑜埋伏了兵将没有?如果埋伏了,埋伏多少?不管如何,必须走南面这条来路了。因为周瑜要在这条路设埋伏,容易被曹军发觉,就算埋伏也不可能人数众多。
作为初战赤壁失利的祸首――原荆州陆军,他们的营帐被安置在营寨西南角。这是目前战场的最后方,北面是刘备军、东面是江东军。显然这是曹操对他们极不信任的表现。但对于即将的火烧乌林来说,西南面正是一时难以烧到的地方。
周不疑想着想着,这天色渐渐暗了。这三千原荆州陆军准备吃晚饭与休息,但是台上的主将却一直不发命令。
“周司马,下午的操练已经完毕!”几名部曲督奔向台前,拱手对周不疑说道。周不疑却衬着腮帮,眯着眼睛,无动于衷。一名部曲督勇敢上前,对着周不疑耳边大声喊了这句话。
“嘿,大呼小叫什么!打扰本司马思考。”周不疑正想得出神,被这名部曲督吓了一跳,不由喝斥。
“属下打扰上官,请责罚!”这名部曲督不卑不亢地说道。只见他年纪约二十八九,身高七尺半,身躯瘦弱,长相平凡。
这人虽然不强壮,但是勇气可嘉,周不疑笑道:“文督,是晚饭的时间到了,本司马想得太出神,并不怪你。”
这名部曲督叫文明,无字。本是南郡江陵的贫困农民,但是乱世赋税沉重、盗寇猖狂,只得在江陵参军,入伍至今十年,累积到这个军职。文明见周不疑并不像其他上官动不动责罚军士,也是十分高兴。
周不疑这时却说道:“晚饭的时间到了,本司马有两道命令。一是饭后全营兵士需要继续操练,不得休息……”几名部曲督听了,无不面含愠色。你这个司马休息了一下午,还让我们日以继夜操练。难道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
周不疑继续说道:“二是本司马继续请诸位吃饭,凡是部曲督、百人将及副职都在邀请之列,不得推辞。”还以为会是第二把火,却不料又是请吃饭,而且是请四五十人。看来这个司马笼络属下的手段就是请客吃饭。几名部曲督对这个手段欢迎之至,笑着应命。
周不疑的营帐虽然比较宽广,也容不下这四五十人,部分低级一点将官在帐外就餐。四名部曲督、四名百人将(骑)以为这上官请客还会有酒喝,不料却只有白开水。
周不疑笑道:“本司马以水当酒,敬诸位一杯!”这八名直属将官对此并无不满,反而高声带头回应。因为中午用酒席宴请了他们,而晚上只用白开水招待众人,这显然是重视他们八位的体现。众将官虽不满意,也只得干了。
随后周不疑一边敬酒(水)一边问及众将官的名字与籍贯。相当一部分人只有名,无字;来自荆州各郡,以南郡居多。敬酒完毕后,周不疑说道:“本司马宴请诸位,却以水当酒,并非吝啬。只是由于今晚将发生一件大事。因为这件大事,才让全营兵马晚上继续操练。”
大事?众位将官听了,议论纷纷。有个别将官消息灵通,知道今晚黄盖来投降的事,以为是周不疑指得是这件事。
周不疑并不点破,继续说道:“今晚操练,全营将士一律身着甲胄,手持兵器,不得怠慢!本司马也不列外。另外骑兵还要备好鞍马。”
“遵令”,“遵司马令”,“谨遵将令”……众将官十分不理解,回答得七零八落。
“像个娘们儿一样,没有吃饱饭吗?”周不疑呵斥,并严肃地说道:“军人得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大声再回答一次。”众将官吃人家嘴短,只得一致高声呼喊:“谨遵将令!”
“好!这才是军人,这才是荆州儿郎嘛!”周不疑笑道,在前世人们常言:“要锁住男人的心先锁住男人的胃”。在这汉代,要控制军心,也是一样要就是满足军人的胃。
夜幕降临,东南风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