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30日星期六
流放归来
我算是一直在流放自己吧。
长久长久离开了社会，离开了原有的工作岗位，过着一种自以为是快乐，无束和满足的生活。以花园为伴，养着一只胖乎乎和我一样懒惰的兔子，独自居住在两房一厅的房子里，经济上没有压力，没有贷款，尚有些微薄的存款，聊以度日。在心理上，我认为自己是这个城市最快活和逍遥的人。
姐姐说我是这个城市里最容易满足的人。
我说，能够满足有什么不好？何必样样都求？一日三餐，吃饱喝足，难道不够快乐吗？现代人痛苦就痛苦在不知足。人家有跑车，难道自己一定也要有？若为了一辆跑车，耗费了我所有精力和时间，被压制在一间狭逼的办公室里，看人家颜色，低声下四地工作，我情愿两条腿走在阳光下，身边的豪华跑车一辆一辆飞驰而过。看啊，世界上已经有那么多的跑车可以看了，难道还不够吗？
我记得少女时，谈了一个男朋友，因为没有坐过飞机，所以非常向往飞机。于是有一天，他就对我说，走，我带你去看飞机。
用他那辆破旧的小电驴载着我来到这个城市的郊区，虹桥，那个时候还算是偏远地带，在一片荒草迷漫的空旷地带，我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了飞机，那些大鸟，白色的，在苍穹下，那么静默，那么庞大，那种震撼力度，足够让我热泪盈眶。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就这样看了一个下午的飞机。看着它们沉默，跑动，起飞，腾空跃上蓝天，消失在我们头顶。我知道那个下午，我永远不会忘记。
姐就说我是个自得其乐的人了。看看身边周围朋友，那么多年编辑做下来，已经升为主编或者领导了，有房有车，年薪十万以上，而我如今一无所事，居然还乐得出来。
我说，我为什么不乐？因为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其实我当过20天的执行主编，在一家美国人公司，也算是所大公司，整栋楼的办公室，里面中文英文满天飞，各色肤色的人摩肩接踵。办公室里光饮料就有好多种，红茶，绿茶，咖啡，任由你畅饮。最主要的是，在那里我拿了工作以来的最高收入：月薪八千。外出干啥都可以报销。
不过我呆了不出二十天，就挂印而去了。
那种沉闷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实在是我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我部下的编辑，都是我的顶头上司的人，我这个主编存属傀儡。姐姐希望我能坚持下去，我想想，这样坚持，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简直对我是种折磨。这钱，不要也罢！
走了，又回到了自己原有的世界，过着一种简单而平静的生活。这样已经过了大半年。每天咖啡，音乐，漫天的书籍，还有心的漫游。不能说我没有收获，这些时间，我思考了很多，也写了很多以前没有时间写的文章，而不是那些纯粹为了交稿而赶出来的文章。那些，在我看来根本不能算是文章，基本上，发了稿之后，我就不会再去看上一眼。全是垃圾，媒体就是个大的垃圾桶，每天制造了无数垃圾。我就是其中一个制造者。文章写了多了，有时候都记不清哪些杂志社有我的稿子，也就忘记该向某个杂志社要去杂志。不过，不要也罢，反正放在家里也是累赘。我的床底下，书橱里已经堆满了这些无用的东西，想扔又觉得毕竟上面都有自己的文章。
我想，对我而言，唯一不能满足的就是对自己的文字。真的是很少能够完全满意的。特别是印成铅字后，就更加不满意了，连看都不想看。
我倒是喜欢这些随意写下的文字，那才真正代表自我。
我原先以为，这样的流放生活还会持续下去。不过就在几天前结束了。一个朋友在msn上问我现在在干什么？
我说：什么也不干，天天看奥运。
他说：想不想出来工作？
原来他的一个朋友开办了一份周刊，需要一些写地产的人。
我说：是否坐班？
他说：这个倒不用。
我说：这个可以考虑。
于是我就去了。
姐姐很开心，看到我上班了，她真有种松口气的意味。毕竟她说，流放不能当饭吃。
我想想，也是，流放不能当饭吃。饭还是要吃。
工作了，这种感觉真是奇怪。第一天早晨背着包走在马路上，想着自己是个有职业的人了，可是一天前，我还是个无业分子。这个社会身份的转变真是迅速而且诡异。心头有种久违的沉甸甸，哦，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一脚从云堆里踩到了泥地里。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朋友，总得坚持一些时间。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压力的人，很难会持续很长时间。
哦，这个星期真是累啊。天天得去开会，为了一个新闻选题，五个人挤在一间黑洞洞没有窗户的会议室内，烟雾缭绕，七嘴八舌，拍脑袋想选题。一开就是数个小时，虽说这种场景并非不熟悉，不过还是有些不适应。我总是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出来，到外面走廊里透口气，然后重新回到那个溷浊的战场上，继续一场无谓的战斗。
会总是要开到中午以后，中饭就和朋友在楼下的小饭馆里匆忙完成，不知道为何，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当年自己刚出道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是对什么都感到新奇。总和一群陌生的男人，在陌生的小饭馆里吃工作餐。狼狈，愉快，刺激。
之后很久，一直离开了这种状态，和男友上高档饭馆，出入都有汽车，要么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里用餐，讲究，卫生。人生有多少个轮回？真是数也数不清。
今天是周末，早晨刚刚赶掉一个稿子，虽然精疲力竭，不过还是想写点什么，听着《挪威的森林》，如此老的歌，这个早晨听起来那么悦耳，不，是悦心。
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