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4日星期一

鲜花生日

昨天是姐姐女儿的生日，前天晚上我出去散步路过花店时，买了七支康乃馨，大红，粉红，淡黄，还有一种看上去花瓣旧旧，有种古朴的美。八角一支，一共五元六角。用透明塑料纸包裹了，看上去也色彩鲜艳。我拿着这束小小的花，喜滋滋回去，因此还缩短了我每日散步的行程。

回家后插在唯一一个花瓶里，说实话，这花瓶在我家一直是属于闲而无用的东西。它外观普通，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来到我家，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玻璃因为年久未擦拭干净而现得旧旧的。淡蓝色的玻璃，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丝毫图案，很符合当年质朴的生活态度。

我之所以几次清理房间都没有把它清理掉，是因为它是唯一的花瓶，而我又是个从来不买也不看这类工艺品的人。别看着平时搁哪里都烦人，正要用起来，还缺少不了它。譬如生日。我们家习惯生日要买花。以前，这花瓶多是插那些敬献给神佛的供花。母亲去世后，香火渐渐断息，花瓶啊，花瓶，昔日的繁华也不在了。

我绕有兴趣地剪花，这是我平生干的仅有的几次之一，之前无法考证，之后也不能预料。

把根剪断，然后依据花瓶的高低再细细修枝，等一枝枝插入后，感觉真的很好。我独自一人先欣赏了几分钟，围绕着桌子，前后转了几个圈子。忽然觉得赏花该喝点什么，于是从冰箱中翻出盐汽水，哦，实在不太相配。

虽然，这花是送给外甥女的，不过我知道，真正欣赏者不会是她。我脑子里徘徊着，她会是什么反应？

早晨起床后，我还特意蒸了一盘子寿桃模样的豆沙包子，和切好的菜瓜放在桌上。快十点时，他们才姗姗来到。果然，姐姐发出了一声惊叹：好漂亮的花。

外甥女直径冲到阳台上，问：小星哪？

小兔闻声扑通扑通跳过来，她又吓得尖叫着喊：啊，啊，小星出来了！小星出来了！我害怕！阿姨，快把小星关进去！

对于桌上的花，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我听到她大叫，还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赶忙跑过来，小兔不过站立在门口，瞪着眼睛看着她而已。

姐夫冲进厨房，忙活开来，准备生日午宴。原本宁静的房间，立刻像炸开锅一样，充满了鼎沸的人声。中饭时，花被挪到了一边，它独自楚楚可怜地顾影自怜。我每每进到大房间，总是要驻足观赏一下，倒不是因为不满这廉价的生日礼物实在不能让人上眼而被舍弃在一边，我从内心觉得今天这花十分动人。

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都没有这样送花给母亲过。死后在坟墓前，每次都带了鲜花，我不知道母亲是否能闻到花香，但对于我而言，那种补救的行为不过是欺骗自己。

我自己已经对生日完全没有感觉了，我也决心，今后不再过生日。因为，这个日子是个忌辰，唯有平平淡淡，不大张旗鼓，才能让心境平复下来。我不再需要什么生日寿面，生日礼物，还有昂贵的生日蛋糕，真的什么都不再需要。小时候，一年之中每天都期盼着这天。现在不了。

我想，外甥女一定很期盼过生日。果然，姐夫在吃饭时就说：她天天等着这一天了。

外甥女嘴里含着面条，眼珠骨碌碌乱转，可能在思索着，这话她该回敬点什么？想了半天，她都没有吭声，也许她不想说什么。若是说了她不满意的话，小家伙的嘴可厉害了，绝对不绕人的。况且今天她是小寿星，谁都得让着她点。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陪同这一家子给孩子过生日，我尽量保持一种温和的态度，因为他们第一次来这里过生日。姐夫脾气暴躁，干活累了或者姐姐有什么做得不道地就会动口骂粗话，我只能装作听不见。虽然我心里不满，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保持平静，祥和，不出什么意外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小姑娘能留下个清澈的回忆，不应该被成人世界的污垢所玷污。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吃蛋糕的时候了，姐夫又因为姐姐接连划了四根火柴都没有点燃蜡烛而火冒三丈。我情不自禁退回到自己房间，把视线挪向窗外，等待着战争的硝烟快点消散。那种感觉真是揪心啊。

我分明也看出了外甥女的情绪也受到了干扰，她会在他们大声叱骂中，高声尖叫，挥舞着小手臂，以示抗议。说实话，我真是替他们担心。难道作为一个成年人，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除了默默收拾饭桌，厨房，要么就是报以不动声色的微笑。因为这是他们的生活。

就是这样一天，黄昏时，姐夫载着外甥女回家了，还带着半盒子蛋糕给奶奶吃。他们走后，我有一分钟没有适应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天的嬉笑怒骂似乎还飘荡在空气中，霎那又恢复了平静。

生日的气氛因为他们的离去也悄悄随同那盒蛋糕一起消散了。是啊，我原本没有什么快乐的感觉，也许蛋糕那香甜的味道还哽在喉咙口，不过心却快速从生日的喜庆中回神过来。不再像幼年，过了许久还在回味。

现在只是觉得，哦，一天又这样过去了。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外甥女也不会再期盼蛋糕，甚至离开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求学，有了她自己的生活，世界，男朋友，孩子，她甚至不会记得今天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