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少女法师的神情,回想起刚才老女法师的眼神也有点古怪,希尔达立刻有了决断,开口大喊:“抓住她!”一边冲向少女法师。法师和傀儡的组合绝非他们所能抵抗,只有挟持眼前的少女才有机会逃脱。
少女法师显然预料到希尔达的举动,高声大笑着退了几步,金色傀儡立刻上来拦阻。希尔达迎向金色傀儡,金色傀儡一拳打来,希尔达在最后一刻向左闪避,幸运小刀划向金色傀儡的右手臂。然而金色傀儡的表面异常坚韧,锐利如幸运小刀也只能划出一条发丝般的细痕。一击不成,希尔达继续往左跑,即将撞上通道的石壁时,左脚用力一踏,整个人方向一折,疾冲向少女法师。想不到金色傀儡突然爆发惊人的高速,快到希尔达都反应不及,只觉得背后衣服一紧,整个人就飞起来,被扔向守住洞口的银色傀儡。奥图和诺林德急忙闪避。银色傀儡向前一步,左手并指如刀,就要将空中的希尔达刺穿。然而希尔达并未因此慌乱,他在空中扭转身躯,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集中全身力气,右手往银色傀儡的脖子一拐,把它拐倒在地上。趁银色傀儡还没起身,希尔达用最快速度跑回石桥巨穴,奥图和诺林德也跟着跑。金色傀儡爆发之后,速度反而降低,被希尔达等三人拉开了距离。
跑出洞穴,老女法师和魔兽已经陷入激战,四周有不少毒剑蜘蛛和赤血蝠妖的死尸。忽然大泥浆池一阵涌动,一只魔炎蜘蛛爬出了池底,先是几支巨脚伸了出来抓住岸边,浮出了八颗火红的大眼睛,接着燃起灼热的火团。魔炎蜘蛛周围爆出大量蒸气,泥浆干涸碎裂,纷纷自魔炎蜘蛛身上剥落。过不久,另一只魔炎蜘蛛也爬了出来。老女法师脸色一变,她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强敌。
激战中的魔兽和老女法师无暇他顾,希尔达等人从旁边绕过,迅速跑上石桥。少女法师快步走出洞穴,心有不甘。“可恶,居然让他们给跑了!”老女法师抽空回了一句:“去把他们抓回来!”于是少女法师和金色傀儡一起追了上去。
金色傀儡逐渐恢复速度,慢慢追了上来。诺林德想给弩弓装上箭矢,但是臂力不够,气得哇哇大叫。
“交给我!”奥图拿过弩弓,他强壮的手臂很快就将弩弓拉开,搭上了弩箭。诺林德取回弩弓,迅速瞄准发射。“当”的一声,弩箭弹开,金色傀儡丝毫无损,但是冲击力让它摇晃一阵,倒退了几步。趁这时机,希尔达他们拉开距离,跳上另一座石桥。金色傀儡也想跳上来,在半空中被诺林德射中,整个身体向后震飞,差一点就直接摔下去,靠手指攀住起跳的石桥边缘才爬了回来。
就这样,凭借诺林德的弩弓牵制金色傀儡,希尔达他们始终能保持距离,不被追上。但是弩箭越来越少,总有用完的时候,希尔达心念电转,想着有什么方法能摆脱金色傀儡。一只毒剑蜘蛛忽然跳下来,落在他们前方。诺林德抬起弩弓,怒骂一声:“妈的,给我滚开!”不待蜘蛛有任何动作,强劲的弩箭就将它射穿。紧接着奥图放声大吼,冲上前去,一剑就将重伤的蜘蛛挑飞,让它直摔下去。
希尔达感觉气温一冷,连忙将前面的两人扑倒,一颗白色冰球从他们头上飞过,击中上方的一座石桥。冰球爆裂,气温骤降,空中的水气都凝结成冰屑,顿时一片迷茫。回头一看,少女法师邪笑道:“不要怕,我不伤害你们。只是把你们冻住而已。”
希尔达脸色一沉,问道:“为什么要抓我们?”
“当作祭品啊。我们本来想去地面上找人的,你们自己送上门来,这是最好不过了。”说完,少女法师开始吟诵咒语,另一颗冰球在她手掌中缓缓成形。诺林德满面狰狞,举弓就射,弩箭却被金色傀儡伸手打飞。金色傀儡全身一震,退了几步,少女法师吓了一跳,法术中断。眼看冰球就要爆开,少女法师连忙把手一甩,让十米之外绽放出一片冰雾。
希尔达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几座被魔炎蜘蛛砸断的石桥,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碎石,灵光一闪,向奥图和诺林德说出他的计划,两人听完眼睛一亮。“好,我们过去!”
到了断桥附近,希尔达捡起几个小石块,选了一座石桥,宽度只能让一人通过,而且底下的石桥已经全部断裂。上去之后,本来诺林德想等金色傀儡跳上同一座石桥,在半空中射它,然而金色傀儡再度爆发惊人的高速。众人眼睛一花,金色傀儡已经踏上同一座石桥,向他们直冲过来。诺林德慌忙扣下扳机,石桥太窄,金色傀儡无法闪避,被弩箭射中。金色傀儡踉跄倒退时,希尔达甩手丢出一颗石块,准确度和时机都巧妙到了极点,正好在金色傀儡的脚后跟快着地时卡在它的脚跟和地面之间。脚跟一滑,金色傀儡顿失平衡,摔了下去,急忙伸出手来,想抓住石桥。希尔达又丢出一颗石子,在金色傀儡即将抓住石桥时,正好卡在它的手指和桥面之间。于是金色傀儡完全失去了着力点,像先前的魔炎蜘蛛一样,跌落数十米,直接摔进了大泥浆池。
少女法师完全愣住,她对金色傀儡太有信心,一路跟过来,连护身结界都没准备。她恐慌地尖叫一声,拿出储存了护身法术的晶石,想用简短的咒语放出法术。但是太迟了,第一个音节还没念出,希尔达的飞刀就射中她胸口。诺林德还没解气,抢过奥图刚装填好的弩弓,大骂一句:“你这个贱人,去死吧!”扣下扳机,少女胸口爆出恐怖的血洞,如落叶一般无力地瘫倒,口鼻淌血,脸和嘴唇褪尽血色,一片死白,恐惧绝望的眼神逐渐茫然,从高处的石桥坠下。
在巨穴底部的战场,毒剑蜘蛛已经全部死亡,魔炎蜘蛛被老女法师杀死一只,赤血蝠妖凭借高速和敏捷,躲过了大部份法术,只损失了少数几只。银色傀儡有一个被魔炎蜘蛛摧毁,剩下两个银色傀儡和老女法师合力对抗另一只魔炎蜘蛛。老女法师已经消耗太多法力,大汗淋漓,精神也开始散乱。上方有一群赤血蝠妖虎视眈眈,情况非常不利。但是不知为何,老女法师并不想退走,而是选择了继续苦战。少女法师的死让她大受打击,利用这个机会,赤血蝠妖全体发出音波攻击,成功突破了她的防御,使她陷入失神状态。魔炎蜘蛛发动蛮力,撞开了银色傀儡,大步来到老女法师身前,四米长的前脚化为巨剑重重劈下。老女法师的护身结界化解了大部份攻势,但是仍然被劈开一条细缝,长脚尖端划过老女法师的身体。老女法师被巨力撞飞,直接撞上后方的石壁,从左肩到右下腹部裂出又深又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身长袍。紧接着魔炎蜘蛛的腹部开始涨大,全身的光亮暴增,眼看就要喷出火柱。
银色傀儡想上前保护女法师,但是被赤血蝠妖缠住。老女法师清醒过来,看见魔炎蜘蛛的举动,先是惊骇,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举起法杖正对魔炎蜘蛛,发出尖厉的长啸。在尖啸声中,老女法师额上青筋暴突,两眼充血,还渗出了血丝,右手的四枚戒指和法杖镶嵌的所有晶石同时粉碎。凛烈的白色寒流从法杖飙射而出,撞上了魔炎蜘蛛喷出的炽红火柱。一时间,狂暴的气流四面喷发,激荡翻涌。然而才僵持片刻,白色寒流就淹没了橘红火海,魔炎蜘蛛的火光在转眼间熄灭,全身甲壳爆出巨响,在极热到极寒的交替中碎裂,冻成了巨大的冰雕。寒气以惊人速度发散,赤血蝠妖闪避不及,全部冻死。
老女法师全身脱力,几乎晕厥,靠法杖和强韧的意志力才撑住身体。她紧闭双眼,剧烈喘气,表情非常痛苦。然后,痛苦稍退,露出强烈恨意,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抬手朝希尔达的方向射出一颗冰球。希尔达等人还没从音波攻击恢复,只能看到一片波浪般的色彩。忽然,耳中响起清脆的爆裂声,眼中只剩下白色,彻骨的寒流将他们淹没,冻结了所有意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希尔达的意识彷佛沉入深海,朦胧之中看见水面的亮光,但总是抓不住那一丝清明,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每次稍有恢复,就有人强迫灌下药水,或直接将他打晕。在意识的边缘,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傀儡背着走,经过了漫长而多变的地形,有时候似乎躺在小船上,在地底的暗河漂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尔达终于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铁链牢牢拴在一个祭坛上,全身都不能动弹。祭坛似乎位在一个非常庞大的地底空间,在藓苔的微光中看不到顶端,祭坛周围是一片广场,外围隐约可看见大片倾颓的石造建筑,再往外就是一片黑暗。这个空间似乎发生过强烈地震,地面上布满宽大深邃的裂缝,高度参差不齐,落石四处堆积。以祭坛为中心的地面是一座巨大的圆形魔法阵,半径长达数十米,虽然严重受损,仍然可看出是由无数精巧的纹路组成。魔法阵中有大量凝结的血块,颜色从暗红到深黑,数量庞大,简直触目惊心,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老女法师低头坐在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头上,双手扶着法杖,长发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金色傀儡显然从大泥浆池爬了出来,正站在老女法师身边,更旁边是两具银色傀儡,身上有激战之后留下的损伤。希尔达没看见诺林德,而奥图就躺在女法师身前的魔法阵上,心脏部位有一道深长的伤口,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凝结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显然已气绝多时。看见奥图的遗体,希尔达顿觉全身冰凉,然后是控制不住的怒火,彷佛全身血液都冲上脑门。
“你们杀了他!”
老女法师慢慢抬起头来,面色灰败,脸孔因为冷汗而潮湿,双眼严重充血,眼白变成了妖异的红色,脸上和身上残留着大片血迹。魔炎蜘蛛造成的重伤,加上灵力严重透支,老女法师已经离死不远。然而她对自身状况似乎不以为意,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光芒。
“他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是灵魂还在,他将进入邪神的国度,分享无上荣光。”
希尔达从不信神。事实上,所谓的神灵在席尔隆世界早已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老女法师的回答让希尔达怒火更盛,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你在胡说什么?”
老女法师高声大笑,随即脸色一变,在剧烈咳嗽中,咳出了一滩血。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等呼吸平稳之后,努力站了起来。“这里是邪神的祭坛,只要奉献了一千人的死亡之血,邪神就会降临这个世界,建立他的国度。到时候,我将成为邪神之下,统治世界的女王!”老女法师看了希尔达一眼,咯咯笑了几声。“你也不用难过,你和你的同伴用生命做出贡献,邪神将赐予你们永恒的生命和显赫的地位,成为神圣国度的一份子,到时候不管是荣耀、财富、地位,还不是垂手可得?”
希尔达大怒道:“谁稀罕那种地位!我的另一个同伴呢?怎么没看见他?”
“什么同伴?”老女法师想了起来。“哦,你说那个麻脸的矮子啊?那个没用的家伙在我抓住你们的时候就冻死了。死了就算了,伟大的邪神不需要这种废物的血。”
希尔达的狂怒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阴冷,他开始检查铁链和祭坛,寻找逃生机会。
老女法师笑了起来,无视希尔达的举动。“只要祭典完成了,你们不但不会恨我,反而会感谢我。”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然后她不再理会希尔达,面对祭坛跪了下来,低头开始祷告。“伟大崇高的邪神,请倾听您的卑微仆人的请求。为了您的降临仪式,我已经在这里奉献了九百九十八人的死亡之血。为了您的降临仪式,我身受重伤,生命即将结束。我和祭坛上的这个人都会将死亡之血奉献给您,以完成您所预言的祭典。愿您降临这个世界,扫平一切障碍,消灭所有异教徒,建立神圣的国度。我的学徒也为了您的降临牺牲了最宝贵的生命,愿您怜悯我们,接受我们的灵魂,赐予我们永生,让我们跟随您降临,在这个世界和您一起统治这神圣的国度。。。”
“疯了,你真是疯了!”
“我疯了?”老女法师停止祷告,睁开眼睛看着希尔达,面有怒色。“你可知道这有多大的意义?你可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在伟大的邪神面前,大陆的一切势力,什么魔兽、龙族、永生会、三大强国,都微不足道!统一这个世界之后,邪神的国度还会继续茁壮,终究会跨越其它世界。一千年前的金云帝国,数千年前的星辉帝国,都不能与其相比。我让你们分享这样的无上荣耀,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骂我是疯子!这就是你的回报?”
老女法师太过激动,又开始咳血,剧烈咳嗽让伤口迸裂,血迹再度染红长袍,也滴落在魔法阵上。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露出了邪笑。“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老女法师走到祭坛前,拿出一把匕首,通体用深紫色的水晶雕成,宛如精工切割的宝石,有无数细小的切面,在阴暗中彷佛有自己的光辉。她开始用希尔达听不懂的语言吟诵祈祷词,希尔达不愿屈服,死命挣扎,直到皮破血流。但是铁链太牢固,希尔达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祈祷词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然后慢了下来,紫晶匕首忽然散发出强大的威压。有一瞬间,希尔达只觉得自己无比脆弱,无比渺小,有如仰视雄狮的老鼠,身体和灵魂都被紧紧攫住,连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都生不出。老女法师的呼吸既快又浅,眼神涣散,眼看即将死去,忽然精神一振,邪笑着走到希尔达身边,右手紧握匕首,左手按向希尔达的胸口。
威压突然出现,也突然消失。希尔达怒极大吼,身体疯狂扭动,但是老女法师回光返照,力气大得惊人,一下就按住了希尔达,然后右手一用力,匕首就深深刺入他的心脏。撕裂的剧痛之后,希尔达丧失了一切知觉,灵魂彷佛封入了凝结的深渊,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身躯的存在。然而下一刻,前所未有的痛苦就像暴风一样袭来,将他的意识卷入狂虐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