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莲周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本来伸到一半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禁闭的房门,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来。他身后的于翔刚刚感到奇怪开口欲问,门居然“叽呀”一声自己开了。
还在于翔愣愣地看着漆黑的房间发呆时,于莲周已是眯着小眼睛踏入了房间,那尖细阴冷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道长专程前来,于某招待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在阴暗之中,隐约有个人影,听了于莲周的话身体散发出一阵强烈的杀气,房间内的温度骤减。
“国公大人居然也会知道小道,实在是令小道受宠若惊啊!”房间内的声音虽不及于莲周尖细,却也刺耳可怖,话语虽是恭敬,语气却充满了讽刺。
“翔儿,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莫要让道长笑话了。”于莲周瞥了眼身后仍自莫名其妙的于翔一眼说道,自己则走到了屋内那人的对面坐下。
于翔闻言忙跨进屋,并顺带将门关上,他现在心中已是笃定,知道义父定有办法对付这个不知名的“道长”。
由于于莲周的特别要求,他的房间设计得同其他房间微有不同,隔光效果特别的好,即便是在大白天,屋外的光线也无法照进屋内来,除非刻意地打开四周的窗子,否则屋内便是常年黑夜。
“呵呵,道长,你此次可是为楚州李顺而来?”于莲周在黑暗中却是驾轻就熟地泡起了茶,似是随意地问道,交谈的语气便如两个久未逢面的老友一般。
那“道长”闻得于莲周此言身体微微一震,眼迸寒光直视着正若无其事泡茶的于莲周,道:“不愧是天朝的国公大人啊,哼哼!小道千防万防,竟最后还是栽在了国公的手中。好啊!很好啊!噬魂心蛊!好个噬魂心蛊啊!李顺死就死在这个色字上了!”“道长”刚开始似乎是在质问于莲周,说着说着倒又变成在埋怨已死的李顺了。
“道长乃世外高人,实在不该趟这汤混水啊。”于莲周将泡好的一杯茶摆到那“道长”面前,一面“语重心长”地说道。
“世外高人不敢当,但小道对自己的身手确是有几分自信的。李顺既然已死,小道也不敢为难国公,只请国公告诉小道,噬魂心蛊这魔门百年前的禁蛊,是谁用的?”“道长”的声音瞬间变得阴狠无比,边上站着的于翔听了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但他心中却一点都不怕,因为他知道,这个什么狗屁道长已肯定没有命离开这里了。
于莲周透过黑暗中清楚地看着那“道长”几乎喷出火来的双眼,笑了笑道:“什么禁蛊不禁蛊的,只要能达目的,又有什么方法是用不得的呢?道长,你说呢?”
“哼!国公不用跟小道再费口舌,小道已经立誓,定要将那不顾百年禁忌使用噬魂心蛊的魔门妖孽以三昧真火除去!”
“道长,既然你也知李顺已死,事不可为,为何不就此来于某这里……”于莲周依旧是好整以暇地说道。
“国公!你今日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要么你把那魔门妖孽的名字说出来,要么,就请国公跟小道走一趟吧!”那“道长”说着竟是释放出全身的气机,将于莲周和于翔牢牢地锁住。
“哼!无平子,在这镇国公府还轮不到你嚣张!居然胆敢逼挟当朝一品镇国公,你是否嫌命长了?!”于翔从刚刚那“道长”的一番话已是猜出这人便是已故的楚王李顺之师“天华道人”无平子,此时见他竟对义父恶言相向,当即厉声骂道。
无平子听得于翔此言,眼中精光一闪,在漆黑的屋内竟似一颗流行一般,冷笑着道:“这天下间还就没有地方是小道去不得的,哼!小道要你三更死,你便休想过五更!”说罢那枯柴般的手中已是亮出了一把闪着暗红色奇光的宝剑来。
“道长真的想知道那魔门的人是谁吗?”于莲周的声音悠悠传来,竟不复刚刚的尖细,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哑。
无平子红光剑一挥,道:“说!他即便是魔门的九煞魔君,小道也不放在眼内!”
“哦?道长似乎认为魔门很好欺呢。”这句话不是于莲周说的,也不是于翔说的,更不是无平子说的。在无平子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句话,便是他说的。
近八尺高,穿着一身的黑色长袍,大耳,秃头,更为恐怖的是那深陷的眼眶内即便在黑暗中也能让人感到无比空洞的双眼,那双眼睛,竟是没一丝的眼白。无平子看着近在眼前的怪人,瞳孔瞬时间放大,心中的惊骇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甚至大脑一时已没了思想。以他的武功,竟然不知道屋内有这么个人,那这个人的武功,简直已经高到了神鬼的程度,要杀死自己,那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咝--”一丝如毒蛇吐芯般的声音自那秃头怪人口中发出,无平子惊叫一声,红光长剑毫无章法地在面前疾舞着,几乎便舞出了一道红色剑幕来。
于莲周与于翔推门而出,与屋外的阳光明媚相反,漆黑的房间内传来了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
※※※※※※※※※※※※※※※※※
“恩?就你们这点人,就想来送死吗?云中舞呢?那娘们跑回凉城给小娃娃喂奶去了吗?”师吼般的声音回荡在两军阵营的上方,这句不甚标准的西凉语登时带起了五国联军的一阵哄笑,而我们这边的三万七千西凉步兵却是死一般寂静,老兵们是早已习惯了敌人的挑逗,而新兵们则是碍于军规不敢同对方对骂。
“大哥,对面有十万人吧?”我身旁的炎炙虎睁大了双眼,伸着脖子边往我们军阵对面的敌军方阵望去,边对我小声问道。
“数量不能决定一切。”我淡淡地说道,对面的敌军虽然比我们要多得多,但是刚刚我稍微注意了一下他们行军而来时所带起的尘土及喧哗的声音,可以判断,人数约在六到七万之间,并未有炎炙虎所想的那么多。不过现在我们这五个营有两个营是新丁,又全是步兵,加上人数也大劣于对方,打起来根本就是送死而已,真搞不清那些主帅、将军是想做什么?跟炎炙虎说的那句话,其实我自己也是没什么底气,这第一次,至少在我有印象里的第一次战斗,可别就把小命交代了。
掂了掂手中的长枪,一人长,十五斤重,中等枪木,铜合铁头,一把只能算上一般的步兵长枪。这是我在寅岳省步兵大营的武库中选的,虽算不上好枪,但用起来也称手就是了。抬头看了看离我们约十余步远、正坐于马上的牛将军,他那满脸的大胡子将他的嘴完全地给覆了起来,眯着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感情,整个人便如雕像般立在那里,对于对面胡将的挑衅和叫嚣视而不见,任其在那边将丈四长的黑铁巨锤舞得呼呼做响,便如独角戏一般。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我心下疑惑着。像我这样的伍长级尉官是没有权利知道主帅的作战计划的,我们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听命行事,即便知道是去送死,也只能义无返顾。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看我们营右前方的死犯大营,那五千个死犯一个个紧拽着手中的三尺长刀,扛着可完全遮挡住上身的圆形巨盾神情漠然地看着对面的敌军,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的只有冷酷和无畏。
“呜----”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号角声忽然从敌军阵营中传来,紧接着我便感到整个大地都仿佛震动了起来一般,一阵尘烟自对面扬起。
敌军冲锋了!?
随着牛将军的一声令下,死犯营先迎了上去,之后依次就是我们三辛营、一辛营、四辛营以及牛将军的直属重步兵七戊营。
四周都是震耳的喊杀声,我们营还未与敌人交上手,但战场上肃杀的气氛早已让我身后伍里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们亢奋起来,一对对年轻的瞳孔里都开始布满猩红的血丝,握在手中的钢刀也拽得更紧了。
数千身穿半身皮甲的胡国骑士狠命地挥舞着装着长柄的弯刀冲杀过来,终于,第一个胡国骑士冲过了前面的死犯营,在这群初上战场的毛头新兵们中间暴起了一朵朵血花。见血之后,所有的紧张、恐惧都已不在,剩下的,便是用手中的钢刀砍向敌人,将敌人杀死,刀光血雨之后,仍然活着的,便是胜者。
一个胡国骑兵挥刀直往炎炙虎砍去,却被炎炙虎一把夹在了手中,用力拉下了马来,立马被周围的西凉士兵们乱刀加身而死。而我则带着身后伍中的一百二十名士兵结成阵式,顽强地抵抗着敌军骑兵的冲击。
“噗!”我手中的长枪第一次刺入敌兵的胸口内,那感觉比刺入装满土石的沙袋还要软,心中并无什么异样的感觉,既不觉恶心,也未感熟悉,顺势拔出长枪,一股湿热的液体从高高在上的骑兵伤口喷射而出,溅了我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