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叫功利境界。为了一出人头地而打拼，古今帝王将相有多少个不在这一列？”

王师中、马政一笑，无语。

“第三个叫无私境界。前两个境界，都全在一个私心，而在这个层次，不论为官为民，职位高低，身处何种地方，他的一切考虑都着眼于黎民疾苦，不顾个人得失，尽人之性，尽人之理。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何谓君子慎独？什么叫独，别人不知，自己才知，谓之‘独’，对于自己心思特别注意，即为‘慎独’。要做君子，先问一下，自己为民做事全心全意了没有？”

“这句好，这句好。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王师中击掌叹道：“单凭这句，我让你过关！”

马政颔首，道：“正是我辈追求之道。”

“第四则是圣人的境界。庄子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神仙没有物与我，古与今，生与死之分。张横渠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总的说来，就是一个天人合一的无我境界。”

“朝闻道，夕死可矣！”王师中点头，忍不住叹道：“做人之高下，所见所思之不同，其根在于境界区别。有理，有理！老夫读书近五十载，未见有人比你说得更精彩。好，当浮一大白。”

他当即击掌三次。一个女子自芭蕉林里端酒而出，脸颊红扑扑的，小碎步跑上来。

王师中一见，面色有点怪异了。

只见得那女子在厅内石台一角有点手忙脚乱地倒了三杯酒，随后双手拿了一杯。

王师中很自然地伸手去接。那知这丫头霍地转身，在马政诧异的目光中，羞涩地将酒杯递给了黄明晰。

黄明晰慌忙接了，心道：这么一个女子拿来当丫鬟用，实在可惜得紧。

王师中苦笑，伸出的手随便在石台上拿起一杯酒递给马政，一杯自己拿了，含糊地道：“痛快，浮一大白。”

众人喝罢。

王师中严肃地对女子道：“这里不用人侍候，下去吧。”

那女子偷偷嘟了下嘴巴，一步三顾地回了芭蕉林，那里她的小丫鬟正哀怨地指控：“大娘坏死了，坏死了！”

“别难过！”那女子安慰她道：“这是个瞎子，没甚好看的。”

王师中好不容易再聚起笑容，拿起酒壶，道：“你才思，果然如我意料的卓绝。东邪，老夫为你斟酒赔罪！”说罢，作势就要倒酒。

黄明晰又不是不懂世道的初哥，当然固辞。

“且慢！王公尚没出题呢！”马政道：“我一界武夫也出不到什么好题目，传出外面去，士子也听不出黄秀士的真正水平。王公满腹经纶，当要趁此机会考上一考，以成全黄秀士深明义理之美名。”

黄明晰差点一个趄趔，心道：这厮是在找茬不成？

王师中皱眉地道：“不好，不好，若东邪以为我们为难他，却不是好事。”

黄明晰招架不起，无奈地道：“请王公出题就是。”

王师中也不推搪，踱了两步，道：“老夫虽然身处知州这一文官位置，实质却是纯为北寇而来，几年以来，一直勉力镇守国土边疆，未使此地有过胡掳灾害，没功劳，也有苦劳。我今也出一前人之诗作为题目。”

宋时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一州知府未必就能够管一州之事，真正决定其实权的不是官阶，而是差遣。这些自然是为唐时藩镇的前车之鉴，而实行的分权之法。例如马政是一州军事头头，一界武官，他却不得不听命于王师中这文官，而王师中虽是知州，但州内政事却是通判宗泽的份内事。勉强可说是人治之下的三权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