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姑对黄明晰有了顾忌心理,听从信众之语,决定先从桃花六司着手,设法以下克上。对付那些泥腿子商家士绅,她一向有把握。
只见一个道姑身穿杏黄道衫,端容入来,嫩白脸容丹凤眼樱桃嘴,五官均匀,身材正好,弘莺莺不禁暗暗赞叹。
何仙姑竖了单掌宣了一声道号,说:“施主有礼!”
“真人可直接称我弘主事,”弘莺莺摆手道,“还请勿唤我施主,是因我从不施舍予人!”虽然道姑貌美,不过弘莺莺不是男人,当然要先下个小小马威,占据上风气势。
“哦?”何仙姑扬了扬眉,快口接道:“吾师祖曾道,人应顺己莫顺天,求得长生永逍遥。弘主事与我道家有缘啊!”
“是有缘!”弘莺莺点头道:“我曾经打算晚年侍身道观,苦伴青灯,诵读黄庭!”
何仙姑喜道:“何须晚年,贫道可直禀吾师,择日为主事授法。人生苦短,你看这世间红尘万丈,声色靡靡,些个妄人挥霍精元,荒唐度日。待得晚年后悔,却是于事无补。要知道长生,修得逍遥真仙,还需在年轻力壮之时修身养性,固本返元,如此才能修来灵性仙根!”
“真人果然身怀密技,佩服!可惜我作了这一坞主事,整天劳心劳神,却再无时间修炼。”弘莺莺听她说了一大堆,凉凉地道:“何况,我家岛主是程门儒士,不语鬼神。桃花坞里自然有所禁忌。”
虽然刚才她嘴里说得严厉,可是神宵宫毕竟不是普通势力,而且对黄明晰也有大用,不是可以粗暴对待的。所以,她还是极力地克制自己用语委婉。
何仙姑一脸了然之色,不慌不忙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天后土之间,不语鬼神便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么?我神宵宫受当今道君皇帝册封,乃是天下道门执了牛耳的大派。内有煌煌神法,既可修身又可求福,合当解天下生民倒悬之苦。你家岛主若是真的儒士,自当听从陛下之御诰,供奉神宵宫!”
弘莺莺呵呵一笑,回道:“我一介妇道人家,那知道什么朝廷大事天子之言。只曾听到当今官家信奉有加的得道之士王仔昔、王老志都死了。他们说了那么多神神道道之物,终究是要死的。明眼人都看出,什么修身什么求神又或来生之类,都是些无用之举,还不如珍惜眼前事物呢!”
“荒谬,荒谬!”何仙姑不悦地道:“主事错听流言了,两位仙师道长乃天上之人,专为人间传授道统而来,现时神宵宫壮大,他们事毕自然得返天。要知道常人死亡,身与魂俱腐臭而灭,而仙师抛去这臭皮囊,却是聚散无形,去留千里,逍遥自在,乃返了真仙之本源面目。”
道姑好厉害的一张嘴。弘莺莺乐了,她惊奇地道:“如此说来,那些神啊仙啊都是无形无状之物,看不见摸不着啊!”
“当然,若非如此,如何朝游沧海暮歇巫山?!”何仙姑傲然回答。
“这可就让人苦恼了!”弘莺莺揉按太阳穴,叹道。
“不知主事为何苦恼?无量道尊,”何仙姑再次竖掌,肃然道:“贫道方外之人,或许能赠有缘人一两句。”
“嗯,仙姑是法力高深之士,可为我解惑?”弘莺莺很认真地道:“我说这神仙无形啊,我们就是看不到摸不着,又怎能证明他们的存在?眼见为真,我妇道人家,不识事,却最不能相信些没影的事物。”她说罢,咬着樱唇,眯起了眼睛,心道:好吧,说了这么久,她总要露两手看看。我倒要瞧瞧些骗子之术是怎样高明法?她还能真的在我面前驱出一个水鬼来?
弘莺莺暗暗地期待,大感有挑战性。她倒不是不信神明,主要是在黄明晰口中听多了高延昭的手段行径,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定何仙姑是个神棍。
何仙姑却没如她所愿,只悲哀地瞥了她一眼,遥遥指了她的心胸道:“主事,神明眼看不见耳听不着,他们要现之时,自然现在你心中。君可知,不敬神明之人,得不到神明庇佑,如何能得到神明的现身啊!”
这也行?!弘莺莺哑口无言。
何仙姑又道:“桃花岛主与吾师高真人主素有交情,自然知道吾师之秘术出自张老神仙。弘主事,张老神仙的道术总不会有假吧?”
“自然自然!”桃花坞还是建在人家地盘上的呢,叫人如何反驳?弘莺莺感觉到几分挫败。
何仙姑再次进逼道:“我登州神宵宫与镇海道观一脉相承,与桃花坞也有着甚深渊源,桃花坞难道不欢迎我神宵宫造福乡里?”
我们一点都不欢迎,只是不能说出口!
怎么办?弘莺莺一时被说得无可推托。她首次发觉自己口拙,暗恨自己没有长一张如黄明晰的嘴巴来应付困境。
当然,她也不是那种说几句就投降的人,正打算施展手段,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门突然砰一声被推开,程玉娘如小孩子般蹦跳而入,一脸是从没见过的好奇而天真的神情,娇声嚷道:“姐姐,姐姐!听说有个仙姑驾临,会腾云驾雾、撒豆成兵、驱魔去邪,通晓天下前五百年,预知天下后三百年。谁啊,谁啊,叫我看看?”
弘莺莺大喜,道:“妹妹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