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这是何苦!我们草原上不乏英雄男儿。何况阏氏并不喜欢那个汉人。”
落月茫然回神,只是缓缓比划着,仿佛喃尼般的恳求:
“只要一次,只要能再见他一面。从此就绝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联。”
“郡主此话可当真?”乌珠轻叹,言语间却是无可奈何。终是不忍郡主如此失落。只觉得或许见了这一面后,才能让她死心,也让阏氏安心。
辽阔的原野上,夜幕四合。自那关山古道上乘了軿车,星夜趱行,天未亮,已然到了上郡府衙。堂邑父翻身下马,遂至軿车前微微一礼,迎接了那车中的女子下踏。
面前一扇宽敞的朱漆鎏金边木门,瓦檐高翘,像是一顶漂亮的帽子。门脸上一对金色的铺首。落月轻轻嘘出一口气,随着堂邑父莲步轻移,进入园中。一路上,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曲廊萦回。终是到了一处厢房门前。橙色的烛火自那雕花的软门里泄出斑斑光晕。堂邑父微微叹气,缓言道:
“郡主,我家公子就在里面。公子昨夜彻夜未归,今晨方还,许是受了风寒,略微抱恙。遂今夜遣老奴前往迎接郡主到此处相见。若是您无其他吩咐,老奴这就告退了。”
落月微微摇头,继而还之以礼。一直目送着堂邑父健硕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弯处,方才抬手稍稍捋了捋鬓角零乱的碎发,幽幽推门。只听得吱呀一声,朱漆的软门应声敞开,烛火微微摇曳,忽明忽暗……
室内,一男子倏然自幽暗的榻上颓然站立。一袭素色寝袍随意倾泻。并未束腰,只觉得身形修长,略显消瘦。乌发蓬松,额前数缕零乱,平添几分不羁。幽暗中目若朗星,薄唇一弯,柔声道:
“月儿,是你来了吗?”说着便凌然前行,嘴角漾起一丝欣然。昏黄中,他面色略显红晕,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落月心中一怔,只觉得突兀地目眩神迷。扶着门框跨进门槛,一双乌瞳直勾勾地望着厅中阔步而来的他。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月儿,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说罢,伸手轻揽她柔弱纤细的腰身,紧紧地拥入怀中。
侧脸俯在他温暖的胸前,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落月亦不禁动情,紧紧地环上他的腰。只觉得他身子一紧,柔声道:
“月儿,那日别后,你可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吗?自那后,夜夜守在那古道上,却一直等不到你出现。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别离开我,好吗?”说着,手臂间力道加大,似乎要把这怀里的人嵌入他的身子里去。
落月怔怔地听着他哽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惊觉原来他是为了等自己,所以受了风寒,抱恙在床。不禁伸了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确是灼热缭绕。
他神色一顿,薄唇轻轻吻上落月那摸索的玉手。喃尼道:
“月儿,不要离开我。跟我走吧。”一丝丝温热的气息在落月的玉手上绽放,随即俯身落在她白皙的颈间,清凉的唇一路向上,终于覆上了她柔软的粉唇。落月只觉像要融化了般,任他拥在怀中,酸软无力……良久,终于强迫自己唤醒仅存的意识,颤然睁眼,双手轻轻抵在他胸前。继而微微娇喘着挣脱他的怀抱。
张骞只觉得手臂间一空,朗目微敛,却迎上落月满眼悲恸。胸臆间燃烧的炙热瞬间退去。心下颤然,凉意肆虐。
落月稍整心绪,莲步蹒跚,踱至几案旁。终是侧跪于秀垫之上。张骞心中诧异,眉间一紧,却也尾随而至。只见落月轻抬玉手,自案上取了笔,于竹简上书曰:
“蒙君厚爱,妾无以为报。君可否,助妾完成一个心愿。妾自当感激不尽。”
烛光中,张骞一双朗目中渐渐泛起灰色的潮湿。沉声道:
“月儿但有所愿,骞在所不惜。”
幽暗中,落月深深颔首,却掩不住倏然惨淡的面色。玉手颤颤发抖,难以落笔。
“今汉朝与我邦突生变故。求君代妾上表武帝。妾愿嫁于武皇,成就两邦姻亲之好,化解此次干戈。”书罢,皓腕颓然无力。一双妙目直直盯着方才书写的文墨,空洞冷淡,没有丝毫生机。
西汉年间,匈奴奴隶主势力空前强大。终高帝之世,中经孝惠、吕后以至文、景,六七十年间,“和亲”作为缓和两国关系的重要策略,一直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
张骞睹字后,胸中悲凉汹涌,面色颓然苍白,薄唇渐显青紫。
“一定要这样吗?”细长的眼睛中,乍然闪过锐利的光芒,嘴角飘出一字一顿的质疑,冷彻骨髓。
落月神色木讷,不见一丝沉浮。任由心中疼的血肉模糊。深怕多说半句,就会舍不得这眼前人,做了不忠不孝的忤逆女。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依然敞着的门嘎地一声闷响,应声关上。几案上的烛焰咝咝残喘,挣扎了几下,终是熄灭。一时间黑暗四溢,屋中死一样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落月只觉得腰间一紧,落入他炙热的怀抱。粉唇紧贴上他两片清凉的薄唇,他湿热的舌尖不容反抗地在她的贝齿间游走,一次次深入探求,无半点怜惜和温情。落月岑然,浑身麻木。泪水逆向而行,一点点淌回心底,失去知觉。他鼻息渐粗,一翻身压上她的娇躯。一手滑入她月牙白的衣襟,抚上那高耸的酥胸,一阵喃尼厮缠……
落月只觉得浑身一紧,惶恐的瞪着一双潋滟乌瞳,两行清泪悄悄滑落,在微弱的月光下,乍现冰凉寒意。张骞身形粲然一顿。停下了炙热的索取……
夜色如深不见底的黯流,淹没了这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