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
酒井的四路兵马浩浩荡荡的启动了,声势称得上是惊天动地,沉静的西河仿佛刮起了一股旋风,这凤恶狠狠的,要想吞噬掉一切善良的生命。
公田率领的一路兵马直扑张庄,一路上,见鸡杀鸡,见狗宰狗,见人抓人,他的部队就像是从千尺冰坛下泛起的浊浪,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充满了仇恨,和他一起行走的皇协军也免不了挨骂。在他那橡胶皮一般的大脸上,似乎写着乖戾和暴虐。这不是正常的,人的面孔,到有点像狼的面孔。
公田出生在武士世家,从小就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长大入伍后,在军队中以勇猛、凶狠而受到历任长官的喜爱。他的刀术,拳术在军队中的确少有敌手,这就助长了他的傲慢,如果不是他的文化能力太差,早就升上去了。另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西河这么个小地方,他不但栽了跟头,而且栽得及惨,尽然活生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肖鹏扔下擂台,成了俘虏,这个耻辱对于他来讲,不如杀了他,让他会一生都有蒙羞的感觉。这种情绪天天在折磨他,使他的性情自然变得更加暴戾,更不可理喻,虐待生灵似乎成了他排解羞辱的唯一选择。
和他搭伙的皇协军是曲营长手下的一个连,连长就是曾经和他一块到李家窑的那个齐连长。当时不是齐连长出头,呵斥了乡民几句,乡民们一个冲动,他就可以大开杀戒了,那李家窑的惨案就不是死了十几个人,就不是烧了十几间房子,恐怕几百人中没有几个会活着。今天又和他搭伙,公田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一路上没少嚎叫。好在齐连长挺有涵养,把不能忍的都忍了,这一路上才没有发生变故。只是齐连长不再走在前面,而是跑到了队伍后面。
路上发生的一切,齐连长是忍了,别的皇协军却看不下去了,他的勤务兵早早的,把这一切告诉了一排长,他和一排长是老乡。这个一排长姓依,正好是一排排长,所以大伙顺理成章的叫他依排长。那一次他带着部队和米不梁去李家窑,在路上,把米不梁耍的像个猴子,事后,被米不梁狠狠的奏了一本,不是曲营长硬扛着,几乎被木村弄到宪兵队。但他也算是骨头硬,没有说一个曲营长的不是,一切都自己揽下了,按当时的情景,这么做风险极大,弄不好要掉脑袋。事后,曲营长对他大加赞赏,别的弟兄自然也刮目相看,所以在这个连里,他的威望极高。齐连长的勤务兵和他说完,他的脸都气紫了,他认为公田侮辱齐连长就是在侮辱他,侮辱中国人。本来这支部队由公田说得算他就不服气。因为论军衔,他连齐连长都不如,更不用说是曲营长了。一路上他的骄横,张扬,对老百姓的恶毒就让他十分厌恶,如今尽然欺负到皇协军的头上,他真是气上加气,因此当齐连长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嘴里就没有把门的了。
“奶奶个熊,也太不把咱们当人了。连长,你就这么忍了?让公田这头熊骑在咱们脖子上?”
“管好你的嘴,别给我惹事。”齐连长警告他说。
依排长铁青着脸,正要不顾一切的顶撞他,突然,像是从宇宙深处飞来一阵子弹,皇协军没有通过谁下命令,就齐刷刷的趴在了地上,而鬼子们则成了活靶子,片刻间,有几个鬼子受了伤。公田的眼睛立刻红了,指挥刀高高的举了起来,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顿时,机枪声,步枪声响彻了山谷。但是远处并没有回音,鬼子向枪声响处发起了冲锋,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人是八路,正顺着山间小路仓皇的逃跑。公田气红了眼睛,抡起沉重的皮鞋头,狠狠的踢向一个皇协军,嘴里大声的骂着什么。皇协军这才像是睡醒了似的,纷纷的爬了起来,一边胡乱的放着枪,一边跟着鬼子后面向前追去。当然,这时候前面逃跑的人,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了。气得公田的两只粗大鼻孔,乎乎的直出大气。战斗还没有开始,他的士兵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冷枪,就有人挂了彩。而对方占了便宜,却像羚羊似的无影无踪了,这种仗打起来很窝囊,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他那熊掌似的手,又一次落在了一个皇协军的脸上,嘴里骂着:八嘎。因为那个皇协军退回来太快了,这时的公田就想杀人。转过了山路拐角,前面是岔路,公田这次接受了教训,不走小路,走大路。只是他的命令刚刚下达,枪声又响了,在小路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人影,身上穿着灰军装,显然是另一伙八路。公田的眼睛又篮了,立刻更改了刚才的命令,部队向小路上的八路追来。只不过这一次小路上的八路没有逃跑,子弹雨点似的射来,逼得皇军只有卧倒还击,小钢炮也支了起来,一时间,山道上浓烟滚滚,弹雨如飞。对方的枪声变得零零落落,很快就亚了,公田的的指挥刀又举了起来,皇军潮水似的发起了冲锋。当然,结果和刚才一样,人跑光了,临时阵地上,只留下了空余的弹壳。
公田向远处看看,远处起起伏伏的山丘望不到头,在他的望眼镜里,出现的是几十个灰色的身影,那些身影还在没命的奔跑。公田放下手中的望眼镜,开心的大笑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这时的公田似乎明白了,这些八路是奉命阻击或迟滞他们进攻的,只不过对方的战斗力太差,碰到皇军简直是不堪一击。公田决心不再上当了,要尽快的到达张庄,于是部队又折回了大路,向张庄挺进。
在前面奔跑的部队,的确是运河支队,不过是杨万才率领的诱敌部队,因为肖鹏给他的命令是:只要是日本鬼子,他就可以攻击,并没有指定他必须攻击哪一路部队,条件只有一个,不许恋,不许打胜。这个活儿刚开始干起来的确不痛快,但是他很快就干出味道了。因为这有点像耍猴子,他在暗处,偷偷的打上一阵枪,借机干掉几个敌人,等敌人准备好了,他也逃了,对方几乎摸不到他的影子,可以说是只占便宜不吃亏,虽然跑路比较幸苦,好在这些人都是刚入伍的新兵,论打仗不行,论跑道那是一个顶俩。这会儿他们也跑累了,就在山坡上原地休息,抽烟的抽烟,卧倒的卧倒,看着天上蓝幽幽的天,到也逍遥自在。只有严世伟一脸愁容,汗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淌。“万才,咱这叫打仗?跟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这么窝囊。”
“别他妈的发牢骚,这是肖队长的命令。”杨万才说。
“不是牢骚,是我不懂,咱们这么干,目的是什么?肖队长没有告诉你?”严世伟又问。
“没有。”杨万才回答。
“那是肖队长不信任我们。你没有发现,自从咱们从鬼子那里逃回来,就不像原来了。林队长在那会,你可是第一主力,总是打硬仗的,哪像这会儿,干的活儿,都是鸡零狗碎的。”严世伟愤愤不平的说。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杨万才皱着眉头说,脸色变了,严世伟的话让他心里产生了不平之感,他那不善于掩饰的脸上,挂上了晦暗和激愤,但他哪里知道肖鹏的用意呢?
此刻的肖鹏并不轻松,和谭洁待在一个很小的村子里,密切的关注来自外面的消息。由于通讯工具的落后,往来传递消息主要靠人,这为他准确获得第一手信息带来了极大的难度,而信息能否准确,是直接影响他的判断的。这次的反扫荡,他计划的不可谓不周密,算计的不可谓不详细,但是战场上的情况会不时的出现意外,如果这些意外不能及时的,准确的反应过来,就可能破坏他的部署,这是他最担心的。好在现在一切还顺利,还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但是扫荡刚刚开始啊!杨万才的消息首先送到了,这个看起来性格粗粗的家伙,执行他的命令上却是一丝不苟的,而且很有办法,他已经戏弄了几处鬼子,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这时候的他,一点也不粗。因为回来报告消息的人说,到目前为止,杨万才的人马还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而这一路是他最担心的,毕竟杨万才的手下以新兵为主。许放已经按照命令,很好的把部队隐藏起来,这是几乎由清一色新兵组成的部队,没有经过任何的战斗考验。这样的部队弄不好,最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轻易不能使用,除非胜利已经在望的情况下才可以把他们投入战斗。肖鹏这样安排也是迫不得已,他手下能战斗的部队实在太少,而他必须准备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当机会出现时,打一场歼灭战,或者应付意外情况,这支部队他要亲自掌握。何振梁在秋菊的帮助下,工作也进行的有条不紊,传回来的消息是让人放心的。然而田亮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一路最让他揪心,因为这次酒井能否早早的撤出扫荡部队,他们是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