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鹏就是在这种煎熬中窥视着战局的发展,杨万才哪里会知道?如果他知道肖鹏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说不定会跳起来,会感谢肖鹏给他一个洗刷羞辱的机会。
当然,就在肖鹏计算着酒井的时候,酒井也在计算着肖鹏。作为对敌双方的主将,他也没敢轻视肖鹏,也在不断的收集信息。只是他得到消息的速度比肖鹏快多了,步话机会准确的,及时的,把他需要的一切消息源源不断的送来。此时的他,脸上神色非常之好,很有点悠闲的意味。四路大军进展顺利,虽然不时的,遇到小小的抵抗,那也是在预料之中,正是他需要的。假入他撒开了网,而网中没鱼,那不是劳而无功吗?只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各地回报的情况,都说八路军不堪一击,和如此一个对手较量,就是胜了,也显示不出皇军的赫赫威风,更枉费了他的一番心血。但是他也有点疑惑,八路军既然如此软弱,凭小野的本事,为什么一直如临大敌,没有把他们彻底的消灭?虽然他和小野的政见不同,但是对小野的才干他还是认同的。
“石团长,你的如何看?”他冷不丁的问。
“什么?”石冠中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吃惊的问。
“八路的,为什么不堪一击?”酒井又问,镜片后的目光在闪烁,目光中有另石冠中惧怕的东西。
石冠中浑身一震,他很难回答酒井的问题。说实话吧?眼下一切都是未知数,不管对错,至少现在就会让酒井不高兴,万一说错了,以后在酒井面前说话就没分量了。因为他知道,酒井不同于小野,心高气傲而又志大才疏,这样的人最不好伺候。凭他多少次和运河支队交手的经验,八路不可能这么软弱,肖鹏也绝不是那么平庸的人,他的兵怎么可能不堪一击?这里面一定有文章。问题是文章在哪?他却看不出来。从表面上看,像是诱敌之策,可是酒井这次出动的部队非常多,而且部队和部队之间的距离最远也就半天的路程,凭运河支队的现有实力,很难在半天中吃掉某一股,这个可能如果不存在,那诱敌就失去了作用。但不是诱敌,他们为什么又不真打,也不藏起来,故意露败,显然这其中有诈。石冠中肚子里全是为什么,因为没有答案,却无法说出来,真够叫他难受的。
酒井等了半天,见石冠中期期艾艾的,就是没有下文,生气的摘下镜片,正想训斥他,报务员送来了公田的最新消息:他的部队包围了张庄,可是,赵奎提供的,名单上的人,一个也不存在,请求下一步行动。酒井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八路军明知不敌,还要抵抗,是想拖延时间,让他们的人转移。“好啊!既然你八路军要保护老百姓,那我就从老百姓身上做文章,逼你就范。”想着,酒井给公田下了命令,同时命令木村的部队像公田靠拢。他相信,一旦八路军看到老百姓被皇军余毒,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他的机会就来了。
二
张庄村公所门前,曾经开过公审大会的广场上,被鬼子和皇协军围成了一个大圈,村子里没有跑掉的老百姓,几乎都在圈子里站着,挤挤鸦鸦的,足有几百人。站在前面的,是中老年的男人,他们似乎已经意思到了,今天的灾难不可避免,脸上的神色都很沉郁,有意识的,把妇女孩子藏在了人群中间。也许平时他们是自私的,狭隘的,但是真正面临共同灾难的时候,他们潜藏在心中的,自我牺牲精神就显露了出来。
公田像是等待吃人的饿狼,在人群的前面走来走去,他那蒜头鼻子不时的觎动,好像在寻找适合他吞嚼的美味。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麻洪的手下,手里拿着名单,每读完一个人的名字,都要停下来几分钟,用那耗子一般的眼睛,在人群中巡视,像似在等待被读到名字的人自己走出。但是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失望,直到他把名单读完,人群中并没有人走出来。他像是履行完了公事,和公田说着什么,就退到了一边。这个活儿本来应该麻洪干,但是不知为什么,麻洪没有来,赵奎反而点了他的名。从心里说,他也不爱干,所以他应付完了,就躲到了一边。
公田听完了他的话,本来就凶狠的面孔变得更加暴戾,第一,他不相信名单上的人跑光了。第二,就算要抓的人逃走了,也不能便宜了在场的人。在他看来,中国人都一样,都该杀。到今天他也无法忘记,那天他在台上站着,台下的村民往他身上扔石头,大声的喊叫杀死他,所有的村民都希望他死。那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恐怖,最丢脸的事,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你的,出列。”他指着一个中年男人说。
那个男人并没有动,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和他对视。
公田狞笑着,转身对身后说着什么,立刻走过来两个肩背三八大盖的日本兵,不由分说的,把他拽了出来。
“你的,说出他们的名字,我的,米西米西的。”公田把名单伸到了中年男人面前让他看。
中年男人看也不看的推开了他的手,“没有。”
“八嘎!”公田伸出那熊掌似的手,一拳打在中年男人的脸上,立刻,鲜血顺着中年男人的脸上流了下来。“说!”
“操你姥姥。”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显然被激怒了,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公田做了个手势,两个日本兵把中年男人绑在了立柱上,然后像平时训练时那样,平端着刺刀,嘴里发出“呀呀”的吼叫,刀尖准确无误的刺进了中年男人的心脏,中年男人脸上一阵抽动,头耷拉下来,死了,片刻间,广场上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谁都知道鬼子凶残、没有人性,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鬼子的草菅人命会达到如此轻易的程度,所以的确被震惊了。沉默首先被孩子的哭声打破了。
公田又做了个手势,那两个日本兵冲进人群,不由分说的,从一个妇女的怀里拽出那个正在哭泣的孩子,走出人群,妇女则哭喊着冲出人群,试图抢回自己的孩子,日本兵狠狠的踹去一脚,那个妇女就痛苦的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肚子,冷汗顺着窄窄的额头流了下来。
“你的说,谁的是抗属?谁的是八路?”公田走上前去,一把薅起了妇女的头发,妇女拼命的摇头,牙齿把嘴唇都咬出血来。“八嘎!”公田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妇女头一歪,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血顺着嘴角向外淌。
“快快的,不说的,死啦死啦的。”公田凶狠的咆哮着,又一次抓起了妇女的头发。
“放了我妈,坏蛋。”那个男孩不知哪儿来的神力,居然挣脱了鬼子的手,跑到了公田身边,一头向他撞去。没有防备的公田,被他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八嘎!”恼羞成怒的公田像是被激怒的狮子,抓起了男孩,高高的举了起来,狠狠的向地上摔去,就听见一声惨叫,孩子小腿蹬了几下,不动了。
“小鬼子,我操你姥姥。”人群中爆发出骂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年人冲了出来,直奔公田而去。枪声响了,那个老年人倒在了地上。眨眼之间,三条人命没了,村民们知道了,什么叫恐惧,什么叫魔鬼,操场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眼看着鬼子在行凶,他们却无能为力,皇协军中好多人转过了脸去,有的人把拳头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