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苏飞的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赶回家,看见苏扬还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苏扬的眼睛又红又肿,里面满是血丝。易波被那眼光怵得心里有点发毛,不敢直视苏扬,急忙俯下身子去看孩子的伤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易波的眼圈一下子也红了。
“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不会有后遗症吧?”
苏扬仍旧看着前方,仿佛没有听见易波在问她。
“我后来打过你电话,电话占线。”易波嗫嚅道。
“你去床上休息一下吧,来,我来抱。”易波说完用手准备把孩子从苏扬怀里接过来。
“我自己能行。”苏扬用肩膀拨开易波的手。
“对不起,是我不好。”易波垂着手臂,站在一旁,象闯祸后等待训话的学生。他确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苏扬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本来不屑于理他,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你为我和孩子想过吗,这么多年来,你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你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吗?”她冷静的语气比咆哮更令人心惊,易波只是沉默着。“你想过我是怎么维持这个家的吗?你想过没有,你爸你妈、我爸我妈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你能保证哪天不会突然生病?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照顾老人家?我的工资供一家三口吃喝都有点紧张,一个月根本攒不下什么钱,贝贝将来读书的花销从哪里来?难道你就打算这么混一辈子吗?”
苏扬的话语仿佛是空谷回音,没有任何回应。自始至终,易波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想一个人过。”苏扬顿了一顿,“我们离婚吧。”说完苏扬闭上了眼睛,象是准备迎接一场新的风暴。她以为他会跟她吵,或是开口挽留,或是象往常一样绝尘而去,但是都没有。房间沉默了很久,直到响起一个男人压抑的抽泣声。她知道这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是她不想睁开眼睛,她不想看见易波那看起来无辜而伤心的表情,她怕自己会心软,她不想给自己这个软弱的机会。她已经好不容易说出来了,这句话费了她不少力气,她也为这句话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她脑海里突然很奇怪地冒出一句话,“困难象弹簧,你弱它就强。”她要从这件事上开始做一个强硬的人,她不想回头,永远都不要再回头。
易波还站在原地默默流泪。也许易波从来没有想到过苏扬会提出分手,上次苏扬提出离婚时,他以为她是一时冲动。但这一次,看见苏扬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气话。易波顿时感觉自己象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苦伶仃地站在悬崖边,进退两难,毫无主张。他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人会来救他,这一切让他心生恐惧,他只能尽情流淌着愧疚、悔恨、自责,但更多的也许是被遗弃的无助与惊慌。他除了哭,什么也不能做。苏扬从来都是包容他的,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压力,这无形中纵容娇惯了他,也退化了他的某些功能。他现在除了哭,还是哭,他已经什么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