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终於决定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这个人,平生无大志,人生目标除了丰衣足食之外,也只不过希望这辈子能够抱得美人归,一偿他饱暖思淫欲的宿愿。古人不是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吗?可他拼死拼活,终於考上了某大历史系之後,尽管暗恋了系花四年,那女生终於还是跟别人走了。
──仅仅只是因为对手比他高了个二十公分,既阳光又爱运动而已。
而他这个又矮又宅的可怜虫,不仅因为失恋之苦害得成绩一落千丈,就此没考上研究所。当完了一年大头兵回来(作者注:台湾地区男性年满18岁或大学毕业後需入伍服役,目前役期为11个月),竟然还屋漏偏逢连夜雨,找不到任何理想的工作!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可他却是「行行吊车尾」。各行各业的老板不是嫌他没能力,就是嫌他区区一个大学毕业的学历太低。偏偏他又不愿意做清洁打扫、或者便利商店里收银一类的工作。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他不想要变成那种整天在没有未来的工作中终老一生,永远没有功成名就的希望,只能跟个过了赏味期限又不是处女的女人结婚,然後到了四十岁以後就没有任何情感的人。但是家里的长辈整天逼他,老是要他先随便找个工作赶快安定下来。这个世界让他看不到任何未来,偏又紧紧压迫着、束缚着他。
於是他偷偷溜到台北101大楼顶楼,准备在半夜跳楼自杀。
尽管在炎炎夏日,夜,也还是冷的;风,也还是潇潇的;易水……呸,这干易水什麽事?
子时一到,他抬腿跨上楼顶边缘的围栏,就要纵身往下跳,心里一边想着也许到了天国就可以如愿以偿,有数不尽的美女可以让他一亲芳泽……
「醒醒吧!阿宅!」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把他震回了101大楼的顶上。
他恼怒的环顾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娘的咧,老子我又不叫做阿宅,本大爷名叫平安……」
平安发着牢骚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子曰「君子正冠而死」,他就是跳楼也不能一副狼狈相。再说,就算有人在旁观,凭什麽他就要管他们死活?当他再次爬上围栏准备一跃而下时,说时迟那时快,耳边再次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年轻人,做事之前要三思,不然会後悔!」
直把他吓得又跳回了原本的屋顶上,直骂道:「谁?是谁在搞鬼!」
一个仙风道骨、白眉长髯、鹤发童颜的老人家一下子冒了出来。平安用力眨了眨眼,完全想不出他刚才到底是躲在哪儿?而且这老者身形也透着股诡异,不但鼻子尖尖、胡子翘翘的,手上还拿着根钓竿……
钓竿?在101楼顶?
「你到底是谁?」眼见老人看来颇不寻常,平安硬是把那「他妈的」三个字的发语词吞回肚子去。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老人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着:「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回答你:我就是传说中的──上帝。」
噗嗤!
平安终於还是笑出了声来,他从来没信过基督教,也不相信有什麽神仙菩萨真神上帝之类的存在。敢情这老人家是欺他落魄,拿他寻开心来着。何况,上帝怎麽会是个中国人?
「为什麽上帝不可能是个中国人?」
「上帝」突然开口说道,把他吓得跳了起来。呦,这老头还真不简单,想必是会些读心术之类的邪门歪道。
「你怀疑吗?」「上帝」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难道没有读过尚书泰誓说:『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平安注意到「上帝」把「弗顺」念成「未爽」);诗经大明也说:『上帝临汝,无贰尔心』。还是你的历史都是念假的?」
强辞夺理!平安想着,此「上帝」难道就可以是彼「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