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他叫回来,我要问他话。”七叔公说。
戚福珍这下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清楚地知道老豆这是在跟她说话,而且是说让她把贺曙光叫进来,老豆要跟他说话。清楚之后,戚福珍的脸就腾地一下子红了。
“快去。”七叔婆推她一把。
七叔婆是怀着喜悦的神色推的,似乎比当年她自己说婆家的时候还喜悦。
戚福珍羞羞答答,半推半就着被母亲推出来。刚一出来,忍不住低头一笑,呼啦一下撒腿就跑。
还好,贺曙光离开七叔公家门口之后并没有立刻跨上自行车。主要是不好意思立刻这样做。本来是假装骑着自行车进村的,路过七叔公家门口时,下车,慢慢推着自行车打铃铛,打了半天没反应,只好继续走,如果不是继续推着自行车走,而是立刻就跨上去骑,刚才的下车不是明显地要找戚福珍吗?贺曙光不想让人认为他是专门下车找戚福珍的,所以现在就只能继续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自欺欺人地希望别人把他理解成本来就是这样走的,并不是在戚福珍家门口才这样。
戚福珍一口气跑来的时候,人还没有到,贺曙光就已经感觉到了。因为贺曙光现在仿佛一下子成了村里的名人,他在从村口--准确地说是从戚福珍家门口--一路推着自行车往家走的时候,路旁不断地有人跟他打招呼,前方比较远一点的,还够不着面对面打招呼的,也一路看着他,或者说是在等着他,等着他推着自行车到面前再打招呼。问一问上面有什么新政策,买车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等等。搞得好像他是干部了,甚至比干部还干部了,上面关于他们这些本地村民未来的安排有什么新政策,他比村支书更了解一样。贺曙光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虽然他描绘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知道这种感觉很好。那个下晚,贺曙光就这样带着美好的感觉推着自行车从村口往家走。突然,贺曙光感觉所有的人的眼光一下子从他脸上挪开,不看他了,而是看他的背后。贺曙光本能地一回头,立刻就看见戚福珍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戚福珍见贺曙光已经回头了,就停下不跑了,而是等在那里。等在那里喘气,也等在那里看着贺曙光。
贺曙光不好意思起来,因为那么多人都看着他,而且那么多人都在笑。
贺曙光这时候非常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进退两难。继续往前走肯定是不行,但也不能掉头往回走。在那么多热情目光的注视下,他实在不好意思马上就掉头往回走。所以,就僵在那里,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还好,这种难堪的时刻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大约戚福珍已经想象到了贺曙光的难堪,或者是她自己气已经喘够了,总之,这时候戚福珍开口说话了。
戚福珍说:我老豆叫你。
说完,就等在那里,等着贺曙光和她一起回去。
贺曙光终于找到了台阶,不敢耽误,立刻就说:找我呀,好,我也正好要找他呢。
这么说着,就把自行车掉了一个头,往回推。
但是,他仍然尴尬,感觉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所有的人目光聚集在他背上和后脑勺上,那感觉像是一盏盏探照灯同时照在他身上,让他极不自在。同时,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周边的人有所表示。刚才还在与人家打招呼,现在突然就不理睬人家,掉头就走?至少,应该向人家示意一下才掉头走比较好。但是,如果示意,该怎么示意?贺曙光这时候连人家的目光都不敢接,不知道怎样接,哪里还知道怎样示意。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这时候大家全部把脸背过去,全部不看他,也不看戚福珍,这样,他就推着自行车快速跑到戚福珍的面前,相视一笑,然后一路说说笑笑去七叔公家。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不仅不可能,而且相反,这时候人家不但没有把脸背过去,反而更好奇而认真地盯着他们两个看。本来一个门洞里面只有一个脑袋的,现在竟然一下子冒出两个甚至三个脑袋出来,一起把头伸成鹅颈子,使劲争着要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