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趴在桌上,头快疼死了,不过……看着某人离去前写的字,她不得不承认薛东尧是个文武全才,写得一手好字。
「茶鼎夜烹千古雪,花影晨动九天风」这是元代山水诗人黄镇成的诗,他信手拈来,写得苍劲有力。
另外,他还写了明代文征明的诗句「寒灯新茗月同煎,浅瓯吹雪试新茶」,这句写得便龙飞凤舞,字体截然不同。
再看看她的,唉,墨都透过纸背,黑漆嘛乌地,惨不忍睹。
「辛苦了。」
蓦地,温钧的嗓音响起。
她吓得一跃而起,又见到他将目光移到自己写的鬼画符上,难堪的赶忙伸手将纸揉成一大团,咻地丢进字纸篓里。
动作虽是一气呵成,可偏偏有几张的墨汁还未干,这一抓一揪,双手也弄得脏兮兮的,她急急的又将手搓搓裙子,见温钧憋着笑看她,以为脸上也沾到墨,连忙又抹上了脸……
第五章
他看着她的俏脸憋笑,是因为刚刚他跟爷错身而过时,看到一张久违多年的铁青脸孔,他不得不佩服这丫头激怒人的功夫,然而此刻,见她把自己抹得像花猫脸儿,再也憋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温总管有事吗?」她没好气的问,反正连薛东尧都敢吼了,对大声讪笑的老总管也不必再装了。
这麽大声?她也被逼到极限了吧,他笑,「我来帮爷拿帐册的。」
「喔。」
瞧她一脸的委屈,他好笑地摇摇头,委屈的人是爷吧!
「你要用心点,爷为了教你,很多生意上的宴席邀约都交给几名大掌柜代表去了,他告诉我,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教会你所有关於茶的知识,让你懂得品茶、论茶、卖茶。」
「啧,他最想的应该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整我,用力的使唤我吧!」
她没有多想就迸出话来,但话一出口,马上就後悔了,因为温钧的脸色变得好严肃,显然她说错话了。
「爷绝对没有整你,事实上,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了。」
「可是,他对我很不一样,对别人仁慈,对我就严峻,我怎麽做都不合他意。」
「你对爷不也一样?」他脸色一缓。
什麽意思?她困惑摇头。
「你对其他人总是笑口常开,软心肠,但对爷,却总是敬畏……当然,那是表面,暗地里,也许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吧。」
他讲的真准,她嘴硬的说︰「我哪敢,我对他敬畏,是因为他是主子啊。」
「是吗,单纯是敬畏吗?你该不会对爷有什麽坏心眼吧?」
她的心漏跳一拍,这老家夥真的好可怕!
「没有。」
「不是坏心眼,那就是欲擒故纵,很多女子对自己心仪的物件都会这麽做。」
见鬼了,她喜欢他?就算她不小心看到他裸身、不小心成了他培训的对象,不小心天天跟他大眼瞪小眼,也不可能不小心的动了心……吧?
「总之,爷对你这丫头的期望很高,当然也特别严格,你要加油。」他还是很正经的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我知道了,谢谢总管。」嘴里这麽说,但她的心仍震惊於刚刚突然发现的事情。
「我去忙了,馥伶格格正在花厅等爷,你就自己在这儿多练习吧。」温钧拿了帐册就离开了。
馥伶格格?谁啊?她突然挺直腰杆,看温钧前脚一离开,她後脚也跟着往花厅跑,殊不知,温钧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快步跑往花厅的身影微笑。
傅沐芸一到花厅,就藏身在花窗後方,见到薛东尧正一拐一拐的走到厅前坐下,神情漠然,倒是穿戴满身珠翠的馥伶格格眼中媚光流转,不时的瞟向薛东尧。
「馥伶格格,不知今天到府有何指教?」他的语气礼貌中带点冰冷。
馥伶格格,这名字怎麽很耳熟?傅沐芸柳眉一皱,是了,她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耳熟,也觉得讨厌,就是翊弘贝勒的妹妹嘛,舅舅是管辖江苏、安徽、江西的两江总督,出身真好,头顶着高如牌楼的红花发髻,一袭绫罗长袍,脚蹬高底旗鞋,身材丰满,整个人娇滴滴的。
「哪有什麽指教?薛爷真见外,本格格前往京城三个月陪伴父母,心却留在苏州,一回来,就直奔你这里,看看你是否别来无恙耶。」
天啊,馥伶格格撒娇的嗲声,令她不由自主的起了鸡皮疙瘩,只能猛搓手臂。
「东尧尚好。」他的态度仍是疏离有礼的。
我也很好。傅沐芸在心中嘀咕,眨巴着一双大眼楮,小心翼翼地从窗棂间看着两人的互动。
「我、我爹想为我指一门皇室婚,可是,我有意中人啊。」馥伶格格带着怨怼的美眸瞅着他瞧。
哎呀,意中人就是你嘛!连她这个偷窥者都看得出来,薛东尧怎麽面无表情?
真是不解风情,不过……她怎麽有点暗暗窃喜?
「人生苦短,青春有限,格格既然有此好姻缘,请好好把握,别蹉跎光阴。」他仍然平静。
「你!」馥伶格格脸蛋蓦地涨红,眼中冒出两簇怒火。
啧啧,薛东尧,你可以再刻薄一点没关系,做人要忠厚啊,对姑娘家说话可别这麽狠,还说人青春有限……傅沐芸无声一笑,但随即柳眉一皱,不对啊,她又在开心什麽?
突然,薛东尧灼灼的目光射向躲在窗下的她,她来不及闪躲,与他四目相对。
惨了!惨了!被他发现她混水摸鱼了,这下子,肯定对她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