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节

杜小诺想问：“您怎么没再结婚呢？我觉得，您应该再结一次婚。像这样用只哈巴狗守着个已经不存在的名字，多荒唐啊。”可杜小诺知道，年龄有差距，思想就有代沟，既然不好沟通，那不说也罢。

杜小诺草草应付老太太两句，闷闷地回屋去了。不用说，这一夜杜小诺翻来覆去的，也没落个安稳。黎明的时候，她朦胧间觉得刘勇坐到自己身旁，笑嘻嘻地捏着她的鼻子逗笑。杜小诺冷着脸子推开刘勇的胳膊，翻身睡去。

模模糊糊的，杜小诺感觉刘勇站起身，对自己说：“等着我啊，我去洗个澡，马上就回来。”说着，转身走出卧室。

稀稀拉拉的流水声中，杜小诺猛然惊醒：“这刘勇在哪儿洗澡呢，家里根本没装热水器啊。”流水声还是声声入耳，杜小诺勉强支撑着起来，卧室又是碧波荡漾了。她踮着脚尖去厨房关了水龙头，想想刚才的梦境，虽然知道是做梦，还是忍不住把客厅卫生间看了个遍。清晨清冷寂静，刘勇果然还没回来。

杜小诺没精神收拾这一片狼藉，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品品刚才的梦境，心里又酸楚起来。女人真是情感动物，明明被伤得七零八落，怎么潜意识里还舍不得放弃呢。自己在期盼刘勇回家的同时，刘勇又在做什么呢？在值班室那看不出颜色的被褥里独自安睡，还是和棋友拼杀正酣呢！鬼知道。

早饭照旧没什么胃口，杜小诺在卫生间干呕了半天，勉强喝下一杯温水。肚子空空的，温温的水被吞下去，竟然惹得肠胃灼热。

上班路上，人流熙熙攘攘，杜小诺跟在一群不认识的人后面慢慢走着。这群人很显然是同事，一路聊得火热。转换话题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叹气道：“今年我们煤矿附属企业的奖金，怕是没戏了。你们还不知道吧？煤矿又出事了，昨天晚上的事儿。井下突然塌方停电，下面的水无法抽上来，几百号人被困到下面，生死未卜。”其他几个人也激动起来：“要是发生几百人的大事故，我们这个小镇可就全国扬名了”……

杜小诺呆呆地停住脚步，半天都无法弄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何方骑着自行车走过来，看见杜小诺木雕一般僵硬，赶紧下车询问。杜小诺满脸是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汗，被何方摇晃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不完整的话：“送我，刘勇。”

何方带着杜小诺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紧急救援人员围得水泄不通了。数不清的事故人员家属被挡在了外围，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神情木然。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安慰大家，一遍一遍地说请大家放心，请大家回去吧，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大家的。可是没一个人走开，甚至没一个人理会他。

杜小诺疯狂地拨开众人，冲到发生事故的井口。瓦砾和支护的木架交杂在一起，湮没着可能的生机。杜小诺在上面没走几步，穿着高跟凉鞋双脚就被割得鲜血淋漓了。

有几个工作人员赶紧冲过来阻拦，杜小诺用嘶哑的声音冲着死寂的井口嚎叫：“刘勇，你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你不是要我给你生孩子吗？你现在出来，我就给你生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