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子玉……”舌头有些打绞,姬乾既紧张又担心地望着白子玉。而后者淡淡笑着,轻轻取来姬乾手中之物打量,“看来慧明郡主对你还真情深意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拿眼暧昧地瞟着凉王,白子玉说。
姬乾微哂,只好低头瞧那物。青白的琼玉,多是女子随身佩带的饰物,虽是平凡普通,但转视那篆刻的用来表达男女间情爱坚贞的诗句,他只当万分烫手。抬头继续观察白子玉的神情,但见他笑意不减,连那份对人的冷淡疏远都不曾改变。
心中有些失望。
似看出姬乾那抹淡淡的失落之意,白子玉问道:“乾,怎么了?”
姬乾摇摇头,挺直的肩背也因寥落怅然而微微垮下。沉默了会,他仍不甘心地问:“子玉,你不觉得的生气?或…或是眼红,嫉妒?”话已出口,他也顾不上脸面,到底是越来越直白。
看穿他的小心思,白子玉呵呵地笑起来,清清爽爽的样子,别样温柔:“你是想问,我可有吃醋?”姬乾心中一叮咛,有所期待地望向他的眼。
“没有。”软语轻轻,却格外刺耳。白子玉答的肯定,半分犹豫都没有,“男女相知、相恋,再正常不过。乾也算皇家少辈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有女子倾慕,应当高兴才是。更何况…此女不是凡人,是秀曼慧雅的黛兰郡主。我吃醋的话,不是很奇怪么?”
是了,是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世间哪容得下那有悖伦常的情感?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姬乾闭上眼,不再说话。
他闭上眼,满脸写满凋零的忧伤,殊不知轻淡的光晕照在白子玉柔和的脸上,反衬出那眸子冰冷如夜,像是在讥笑世人痴嗔。
有风从静默的两人之间穿过,悄然盖灭了几盏长明灯跳跃的火烛。似有似无的香袅袅地漫开,白子玉一捂鼻,低声询问:“这香?”姬乾睁开眼,有些消瘦的脸狎带着宁静从容的笑,只从他晃动的眼瞳才隐约可察一丝无奈和凄苦。“是麻药,酥骨香。线人把它掺在点灯用的鲛油里了。”
“是你的计策吧。灯燃得久了,香也就散开了,楼里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中了药…好高的计。”微微一赞,白子玉又奇道:“你和我们的人又是怎么没事的”
“线人都用加了解药的发油梳了发髻,药性从头皮渗到血管里,自然无恙。而我么…有它。”晃一晃手中的折扇,一股清凉沁骨的香便扑进白子玉鼻里,着实让他因吸了麻药而昏沉沉的头脑清爽不少。
“难怪,难怪姬黛兰还能精神百倍地冲出云连居,原来是有你这良人在身旁。”话音甫落,就见姬乾脸色灰败下来,这才想起“良人”又有情郎一意。
双眼轻飘地带过他的脸色,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白子玉扫视了番楼中静候代命的线人,有些失望道:“当年派入云连居的线人少说也有二百,如今却剩这么点了。”
“不怪我妄动了你辛苦安插在云连居的暗中势力?”烛光下,姬乾苍白的肌肤透出一层淡薄的光泽,忽明忽暗,若闪烁的珠光。那也泛出白色的有些干涩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美好唇形勾出一线脆弱,“你不怪我,破坏了你查清云连居背后势力的计划?”
“我也不想这样收网,但…查不出了。”语调里是稀奇的怅然,白子玉望着大厅中店主的背影,半晌才说:“这店主是个弃子,他的那些个属下也是不尽人意的蠢蛋…那暗中势力早就切断了对云连居联系,想我费尽心机,却陷入了这虚幌的台面……”明显被对方摆了一道,白子玉叹口气,拖腮思索起来:
“他”是发现自己的意图之后,才有所动作?
这云连居当真只是空壳一座?
从戒备深严的凉王府盗走姬乾看重的“流光夜雪”,是挑衅、威胁,亦或宣战?
………………
虽有惊疑,但深谙白子玉不喜有人打扰他深思,姬乾轻轻退后几步,将手中微痕的折扇转递给刘永保管,自个则身型轻盈地向长案走去。一路有众客人惊惧的注视,也有店主及一干属下咒怨一样的狠毒目光,姬乾却始终在嘴角挂一抹欢娱的笑,像步向宗庙佛堂般虔诚感怀地靠近那珍重之物。
流光夜雪。
似有少年紧贴于身后,拖举着自己的双手,仔细教自己如何奏笛。
似有少年不惜费财劳力,寻得罕贵的鲛泪,握自己的手一并书那句:“显德十一年,白相馈凉王乾流光夜雪。
而一切,在弹指睁眼间,已若白驹穿过山崖,远去、消失……
明明记得,却要当作不存在。明明有过,却硬要人当作不介意。
寄情于物,再睹物思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当年那份心,早已有所变化…不,或者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所想,虽然强迫自己不要曲解,可一旦相信便就此沉沦。
“王爷,是否还要剜掉这些人的眼?”身旁有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