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巧倩惊了一惊,“那是什么诗?”
黎儿把头埋得更低了:“是情诗……”
“那种东西,不是进宫的时候就该处理掉吗?”宋巧倩道。
黎儿眼底浮起了哀伤,“我、我舍不得。姐姐怎么办啊,那香囊上还锈有我和表哥的名字啊。”
宋巧倩大惊失色:“你怎么在那上面锈名字,还给弄丢了?如果被人发现,会定你私通之罪的啊。”
“可我并没有私通啊。”见宋巧倩面色严肃,黎儿也急得直掉泪珠。
“那么明显的东西,别人不往那边想才怪!”宋巧倩气急,“在哪儿丢的?有去找过么?”
“在、在去香衲宫的道上,还、还没去找。”
“你怎么跑去那边了,居然还没找过,你、你太不小心了!”宋巧倩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她们指使我去送东西,掉了香囊之后,我一个人又一直不敢再去……”
“好了,我陪你去,希望没人拣到才好!”
宋巧倩拉着她,改道往香衲宫走去,一路上黎儿浑身抖得厉害,宋巧倩不得不一边赶路,一边安慰她。
通往香衲宫的路上有一条几百米长的拱行花径,开满妃色小花的枝桠被修剪成一个美丽的半圆,将道路掩藏在其中,宋巧倩当先走进去,一面仔细检查着路面,一面问道:“是这儿么?”
很多年后,宋巧倩也想过,若当时回头,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惜的是,当时她并没有回头,也并没有发现黎儿那哀伤得如同残花一样破碎的眼神,她只是突然觉得脖后一痛,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黎儿,做得好。”一个男人从繁密的花丛里现出身来,正是他趁宋巧倩不备,一个手刀砍到她的脖子上,将她击昏的。
黎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巧倩姐,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是烂成灰,我也不要留在宫里,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辰夫人已答应想办法送我出宫,我只有这次机会,我……”
在黎儿不间断的泪帘中,那个男人轻松地抱起宋巧倩,腾声向香衲宫跃去。
同一时刻,在前往僖福殿的宫道上,姬弘睿忽见一紫衣翩翩的女子在前方的花丛里徘徊。那女子的面目看得并不真切,仅觉朦朦胧胧的清丽。姬弘睿正准备转过视线,突见那女子微微侧了脸,垂眉笑对鲜花。
宋巧倩?姬弘睿一愣,堪堪止住了脚步。
她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姬弘睿沉吟间,那女子轻轻向左迈了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似的,衣袖一荡,摔倒在花丛里。
想到这个女人现今的重要性,姬弘睿只得上前查看。
“你没事吧?”隔着一丛芬芳的花,姬弘睿问道。
那女子似羞于见人,发丝微微掩住脸,娇声答道“太子,奴婢好像扭着脚了。”
不对!虽只见过宋巧倩一面,但那样清丽的女子怎会说出这般矫揉造作的话!可她的确和宋巧倩和几分相似啊?电光火石间,姬弘睿思绪百转,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究竟是……”
回答他的是一句浅笑,姬弘睿只绝一股浓香扑鼻而入,意识便渐渐远离。
是迷药……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他倒下去的瞬间,女子已伸手接住了他。
“太子殿下,好戏开始了。”
“戏才刚开始,你要到哪去啊?”皇后微微恻首,对宋霏儿问道。
“侄女去楼下等表哥,姨母你安心看戏吧。”宋霏儿甜甜地一笑。
“去吧,不要太久,否则太失礼了。”皇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宋霏儿这才往远处的楼梯走去。
“辰夫人这是去哪。”路上,丽妃好奇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去接太子殿下。”宋霏儿有礼地答道。
“太子和夫人还真是恩爱啊。”丽妃招了招手,“过来坐会,陪娘娘聊聊。”
“可是我……”宋霏儿犹豫道。
“不急,太子还要有一会儿才能来。方才卢总管派人来说了,太子被皇上留住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宋霏儿俏皮地一笑,敛裙坐到丽妃的下座。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丽妃掩嘴笑了会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宋霏儿闲聊。
宋霏儿表面上不紧不慢地应着,手心却急出了一层汗。
怎么回事,大皇子怎么来了!按计划,他应该在香衲宫啊……紫霰啊,紫霰,你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纰漏啊!
“霏儿?”丽妃停住正在谈论的话题,“霏儿,你可是心不在焉啊。”
“霏儿失礼了。”宋霏儿赶忙道。
“算了,我也不强留你了,你的心啊,都已飞到太子身上去了。”丽妃调笑道。
宋霏儿脸上一红,羞得低下头。
“好了,去等你的太子表哥吧。”丽妃这算是放行了。
“谢娘娘,改日霏儿到你的宫里,好好陪你。”宋霏儿浅笑着,站起身来告退。
见丽妃点头答应了,宋霏儿这才施施然去了。她下了楼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才闪入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怎么回事?姬辟齐怎么会在听阕楼出现!”她急急地逼问假山后的人。
“小姐,不好了,有人扰乱了小姐的计划。”紫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宋霏儿心里一紧,却还是很快地镇静下来:“出了什么事?”
“按小姐的计划,黎儿骗出宋巧倩,再由人送到香衲宫……”
“难道是黎儿反悔了?”宋霏儿问道。
“这倒不是,宋巧倩倒是被送到了……可、可另外一个被送到的,却、却是太子……”紫霰伏在地上,瑟瑟地发抖。
“表哥?怎么会是表哥?不该是姬辟齐么!紫霰,你是怎么办事的!”宋霏儿已经站不住了,她只好倚靠着身后的山石。
“紫霰不知道,紫霰真的不知道……”紫霰连连摇头,却是连泪也惊了出来。
宋霏儿沉默了半晌,虚弱地说:“怕是被人将计就计了……紫霰,现在赶过去,还能把表哥带出去么?”
紫霰抖了抖,咬紧唇说:“怕是……来不及了……”
软软地顺着山石滑下来,宋霏儿抽噎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害了表哥啊!”
紫霰跪爬过去,轻轻环她在怀,“小姐,不如告诉皇后娘娘……她或许能想法挽救……”
“不行!”宋巧倩一口拒绝,“能怎么救!太子和伶官在后妃的寝宫通奸,还被皇上亲眼看见,这怎么救!如果让姨母知道是我造成的,她会恨死我的!”
紫霰突然感到心里很凉,“可是……小姐,你不能因为害怕被娘娘怨恨,就……置太子于不顾啊!”
宋霏儿甩开紫霰的手:“你懂什么!族里费了多少心血,为的就是要扶持表哥称帝,可表哥他完了!他完了!长辈们做的一切都白费了!知道么,他们是拿整个宋家的前途在赌啊,如果他们让知道,有人借我的手毁掉了所有一切,他们……他们会要我的命的!”
“我不要,不要变成宋家的罪人!”
心瞬间寒气弥散,紫霰结结巴巴地说:“或许…或许还有挽回这一切的可能,小姐,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不要问我,我心里好乱,好乱……”宋霏儿抱着膝,无助地蹲在地上。
小姐,你真的、真的在意表少爷么?
紫霰垂下眼,让泪滴落在僵硬的泥土上。
隔了好一会儿,听衣服的摩擦声,宋霏儿站起来,深吸几口气,理理衣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紫霰呆住了,“小姐你……”
“既然于是无补,不如听天由命……紫霰,我们回去,听戏。”
表少爷,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劫啊!
紫霰艰难地站起来,跟在衣袂翻飞的宋霏儿身后,远去……
“七弟啊,你真是娶了个好……女人啊。”一条影子从暗处晃出来,幽幽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