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呼痛的声音尚还卡在喉咙里，白文祺就清晰地感到一冰冷的物品已架到自己脖子上。慢慢地用眼一扫，发现近在自己脖颈边的赫然是被失手丢出的清霜，白文祺浑身一震，顺着剑身望向白子玉执剑的右手，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居然会双手剑……”
握住清霜的手缓缓收紧，白子玉阴沉着脸说：“方才，你是想杀我吧。”
白文祺一愣，脸上先是出现愤然委屈的表情，之后渐渐平静下来，“也许吧，你怎么想都可以。”
白子玉盯着他，见他原本灿灿生辉的眼眸黯淡下来，方悟自己是误会了他。尴尬不安地沉默了一会，他这才又说：“刚才那剑太冒险，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差点就收不住剑，差点就杀了你！
不去想他没有说出的话会是什么，白文祺自顾自地说：“打小时侯起，我就比不过你。后来你手脚废了，不得不重新习武，我还以为你会颓丧，甚至绝望，可你的眼神还是那么坚定，而你的人还是像高不可攀的大山那么遥远……但我也没放弃，我总想，我总有机会赢哥哥一次，可还是输了……双手剑……这就是差距么？”迷雾一样的颜色蒙上他的眼，透过那眼，白子玉似乎觉着，自己已被那满含失意酸楚的泪淹没。
“杀了我吧。”蓦地，白文祺扬声，他那轻飘飘的笑容却有让人无法承受的重感，而那简单的一句话，却像燃烬希望归于腐朽沉淀般的萧瑟。
白子玉皱了皱眉，叹气说：“我不想杀你。”
白文祺垂下眼睑，用略带凉意的口气说：“你总共对我动了两次杀心，这你还要说，你不想杀我？”
白子玉本想说，若不是你逼得太紧，我又怎么感到威胁而猝起杀意？可转念又想到，若自己真没那种心思，又怎会一再狠下杀手？便不再开口说话。
见他不说话，白文祺笑开来，脸上的那条伤痕也拉得更长，一丝温热的血蜿蜒面颊而下，点点滴滴，泅于他的衣襟之上，似红烛残泪。淡漠地用手背拭过伤处，白文祺嘲讽道：“你不想杀我，这就是被你的杀气所伤！”
白子玉目光一凝，盯住他的伤口不放。清霜锋利的剑尖在白文祺的脖上微微颤动，若春日破蛹的蝶翅，微微地，窃窃地，颤动着。
白文祺凄凄地一笑，瞑目待死。
白子玉面上阴晴不定，目光如炬，却迟迟不语。
白文祺无奈地叹息，他一定是觉着一剑杀了我太过便宜……生之所在不由我，就连死的方式，他也打算不由我么？宁愿干干脆脆死了，也不愿像白克鑫那样受尽折磨，白文祺心下一横，颈便向前一送。
竟扑了个空。
在那倏忽之间，剑尖遽然一撤。
白文祺又惊又疑地望着白子玉。
白子玉猛地别过脸，拧声道：“你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果然是要我不得好死啊，白文祺苦笑。
白子玉转身走开了几步，扬声说：“你走吧。”
白文祺怔仲了，他这是要…放我走？
白子玉又走远了几步，然后猛地转过来对白文祺大喝：“我看见你就烦，还不快滚！”
白文祺张大了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心里无比复杂，他凝视着白子玉，直到白子玉实在招架不住他探究的目光，转回头，这才准备也转身离开。
“等一下。”传来的声音让白文祺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这么快就后悔了？他还是不准备放过我呵…以他的性子，怎么会不斩草除根，又怎么会留下自己这个后患……悲哀绝望的情绪一股脑涌入白文祺狭小的心扉，痛苦得他快心碎了……
“白文祺你发什么傻！没听到我说什么么！说出军令在哪，然后给我滚远点！”耳边猛地传来白子玉发怒的声音，白文祺被这声音震得回过身，痴痴地对着已近到跟前的白子玉发问：“你不是要杀我么？”
白子玉挑高眉，闷闷地说“我说过了，暂且留下你的命！不要给我装傻，说吧，军令在哪里？”
吐一口气，轻笑出声，白文祺看着他说：“哥，你放心，军令被我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白文祺！”白子玉大叫起来。
白文祺看着暴怒中的白子玉，依然春风般微笑。哥，那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你……
白子玉咬牙切齿，但还是勉强维持着风度，“元一，送韩公子回去！”
一条黑影飞速窜过来，白文祺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被挟持着走远了。
“哥――”最后那一声呼唤还余音未尽。
记忆里那个总粘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忽地和白文祺现在的脸重叠一起，白子玉凝着眉，伤感的闭上眼。
“呦，少爷，你的手不要紧吧。”轻浮的声音连带着说话时的气息一起袭过来，白子玉不得不睁开眼，注视着身边的人。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个暗卫首领来去无踪，若不是他故意不隐藏气息，自己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在身边。
“这么小的事也麻烦我…我把他丢给门口的路秋娘了……”黑影嘀嘀咕咕，“少爷，以后找我做的事，一定要有点难度……”
想到自己打不过他，白子玉很是无奈打断他说：“我知道了，小事就不劳烦元一你了。”
听他这么说，黑影摇头叹了一句，父子两都一个德性，又不见了身影。
白子玉重重地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决定不浪费精力生元一的气。他看一眼伤了皮肉的左手，准备从怀里掏出随身的伤药。
不经意，一方白色的绣帕被带了出来――中心处一簇锦绣灿烂的蔷薇，那花儿绣得精美无比，颜色却有些暗哑，就如一团干了的血渍。
睹物思人。
少女那魂浅梦绕的一笑，摇笙心扉，想着念着，人也就醉了。
“今春的蔷薇，我是再也不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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