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正当盛世,皇帝龙天池自十五岁登基,得两朝###、宰相辛元辅助大业,至今已经五年,国力富强,四夷臣服。少年天子,手握大权,自是锐气逼人。
这年皇帝年已双十,宫中只有宸妃、惠妃两位妃子。太后便张罗着要为皇上立后,命礼部开始在全国遴选秀女。一时之间,全国上下,热闹非常,凡家有适龄女子的人家,无不欢喜雀跃,纷纷打通关节要将女儿送入专门负责挑选秀女的理宫院。
寻常人家女子自是难以登上如此高位,最终,太后的侄女、秦王爷的女儿韩文清被立为后。
可这时,宰相辛元忽然辞官归隐,朝野传闻,辛元的女儿年方十八,也在选秀之列,可她年龄既长、又貌似无盐,竟冲撞了皇上。辛元羞惭之下方才辞官回乡的。
新任的宰辅更是让人大大吃惊,不是哪位朝中重臣,而是未曾听闻的一介布衣,江南范家的长子范瑜,年方一十九岁,自小便有神童之誉。
江南范家以诗礼传家,百余年来的每位家主都曾是金龙王朝的大儒,却谨遵祖训,绝不入朝为官,范瑜的父亲也是领袖群伦,文才冠绝天下,可惜去年突发急症,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父亲去世方才一年,这范瑜不知怎的竟答允了朝廷的邀请,要入朝拜相。一时之间,文人们口诛笔伐,所言无非“不孝”二字,可这范瑜却是不动如山,毫无反应。
皇帝大婚之后,便派御弟英王龙天畴亲自去齐州范家接他上任。
举国震惊!
往齐州的官道上热闹非凡,“代天巡狩”的仪仗下,黄罗伞盖的马车极尽奢华,前后有数百名禁卫军、几十名侍卫护卫。两旁欢迎的人群敲着阵阵锣鼓,伴着声声喝彩。
大队缓缓行进,齐州太守梁天带着所属官员列队开道,梁天骑在马上,满脸洋洋得意,暗想,这等声势,英王爷定会满意了。
车内的人轻咳两声,似是不耐,左侧的侍卫相貌清霍,眉头微皱,听得声音忙探身过去,低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英王隔着帘子道:“洛珉,让他们都散了吧,吵得本王心烦。”
“是!”洛珉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去寻齐州太守。
那梁天听了洛珉的吩咐,一张脸顿时变成了土黄色,忙命人遣散民众,然后来到英王马车前请罪。
车内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有话,梁天躬身立着好不尴尬。
洛珉见他丑态,心里暗笑,上前低声道:“王爷知道了,梁大人请自便吧。”
梁天这才讪讪地走开。
半晌,车内的英王龙天畴叹息一声:“这般招摇,自京城行至齐州,巡视了十余个府镇,一路行来,竟足足用了两个月。皇兄你这是责罚我啊――”
车内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嘻嘻笑道:“王爷这般诋毁皇上,回宫可要受罚的。”
龙天畴呵呵一笑,道:“与其等箐儿回宫罚我,不如本王现在就来罚箐儿吧。”一把抱住这女子,吻了上去。
听闻马车内的嬉闹尖叫声,旁边的几个侍卫充耳不闻,早已见惯不怪了。倒是那远处的太守梁天悄悄地瞥眼看了过来,暗自思量。
梁天一直外放为官,与京城大员亲密的不多。这英王也就是在殿上远远见过几次,既有了这机会,本打算好好招待,可今日自打率领属下数十名大小官员在官道上迎上这英王爷,就没见过他的面,参见时也就应了“免礼”二字。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朝中和秦王走得近,英王爷不待见自己?可秦王是太后的亲兄弟,主管兵部,总揽军权,英王爷是御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一向与皇上亲厚,总管京畿与皇城内外防务。看这英王公然与车内女子调笑,难不成也是个纨绔之流?
这时,一只骨节匀称的手伸出车外,将车帘掀开一侧,唤道:“洛炎!”
右侧的侍卫转到马车前,躬身应声,却无意中看到帘内衣衫不整的箐儿,俊朗的面庞一红,忙低下头去。
箐儿半敞着衣襟,手中拿着一个桔子,慢慢剥着,细嫩的手指白皙可人,眼睛似笑非笑地瞧着洛炎。
“险些忘记了,你去告诉范瑜,咱们住范府。”龙田畴淡淡道。
洛炎不敢抬头,忙答应了,上马奔驰而去。
龙天畴放下帘子,在箐儿脸上扭了一把道:“你这丫头,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箐儿慢慢整理好衣衫,黯然道:“箐儿得王爷厚爱,不敢再有他念。”
龙天畴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后面不远处,三辆乌篷马车辘辘地行在官道上,旁边跟随着几个骑马的仆从。正是刚刚卸任,带着妻女,轻车简从回乡的前任宰相辛元。
过了齐州便是老家临州了,齐州有辛家的产业,一直都是女儿辛欣在打理。辛欣说必得去看看,他也就随着去。
听得前面锣鼓喧天,车中的辛元揭开帘子问道:“前面何事喧闹?”
早探得消息的管家辛林忙过来道:“老爷,是齐王爷代天巡狩,来齐州迎范瑜范大人上京的。齐州太守梁大人带着官员和百姓――”
辛元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叹了口气,吩咐道:“行慢些,莫要赶到前面。”他与英王同殿称臣,虽私交不密,在朝事上却也一向共进退。京师一别已有数月,可此时,他并不想见到英王。
车中的丞相夫人有些担心地道:“老爷――”
辛元摇摇头道:“夫人放心,咱们就依欣儿的意思,去齐州小住两日,游览一番。我齐元为官三十余载,日日忙于政事,如今也该陪陪夫人了。”
辛夫人的眼泪顿时下来了。
辛元忙取出巾帕给她擦试,低声道:“莫要让欣儿听到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必是已难过之极了。”
在第二两马车内的小姐辛欣面上遮着面纱,端坐车中,她内力较深,耳力便极好,早已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眼中泛起了薄雾。
旁边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显然也是听到了,相互看了一眼,没出声。
同是一国之相,一个将上任,一个刚卸甲,一个风光无限,一个凄凄惶惶。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