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整天在桔子园忙忙碌碌，人也黑了瘦了。可老天似乎故意和她过不去，她盼望的那场雨迟迟不下，桂花的心里可真有点急了，刚开始承包时她只是想做点事打发日子，不计较亏盈，但当自己真正投入到这片桔子园时，她又希望能有个好收成，让婆家的人，村里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同时对地里这5000棵桔子树也有了感情，每当太阳西沉的时候，天气就会凉爽些，微风拂过，满园墨绿色的桔叶在夕阳下泛着点点金光，非常壮观。桂花站在山坡，用手遮着眼远远望去，心里甜滋滋的，觉得自己真成了这片桔园的主人。可现在，由于天干，虫子多，家里又没人帮忙，桔子园里长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黑虫，将末成熟的桔子皮咬得斑斑驳驳，种桔子的人知道这不影响桔子肉的味道，但卖的时候就差了好几个等级，来买桔子的老板首先是看桔子的外表，在这种更注重包装的社会，无论人和物，外表都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连续一个多月的干旱，桔子园亏本已成定局，桂花在婆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婆婆整天指桑骂槐，唠唠叨叨，公公阴沉着一张脸不出声，小姑子小叔子也没好声气。

这天，桂花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婆婆就没好声气地说：“把这担谷担去辗了。”她连桂花的名字都懒得叫。

桂花装做没听见将斗笠往墙上的钉子上一挂，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一动也不想动了，劳累了一上午，又正赶上例假，她的腰又酸又痛。她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充满铜臭味和势利的家，自从自己承包桔子园来，村里的许多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而那些长舌妇极尽说长道短之能事，暗地里对这片桔园的亏本存在着幸灾乐祸，认为这是老天爷报应李财成，更有人说李财成讨回这个媳妇是报应。

桂花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得撑着。

“哟！现在架子倒大了。”婆婆又在门外尖声尖气地骂开了：“有本事就不要进我的门端我的碗，母鸡还会下蛋呢，我海伢子不晓得哪辈子撞倒了灶神爷，讨回这么个扫把星，这个家总有一天要被赔光的。。。。。。”

桂花很想从房里冲出来和婆婆大吵一场以泄心中怨气，但还是忍了又忍，冲出房门就跑到离李家庄只有三四里路的娘家去了。身后还隐隐隐约约传来婆婆的咒骂声。

秀兰带着毛毛要回广州了，吴福寿因放不下刘淑珍没有跟着去，村里的许多女孩子心里痒痒的，想跟随秀兰出去打工，但这种念头才一发芽就被父母毫不留情地扼杀了。父母们都说秀兰在外面不正经，钱来得不干净，再多也是见不得人的。如果自己家的女儿要出去打工就要打断她的腿，永远不要再回来。这些还是次要的，在女孩子们心里，主要是没钱做路费。她们真不希望将自己的青春每天虚掷在拨猪草锄棉花地上，看到秀兰白白净净象个城里人一样出入，她们既羡慕又妒忌，她们大都没文化，但谁都想自己也能象秀兰一样成为金凤凰飞出山村。

秀兰呢，有心带她们出去，可外面的世界也有无奈，她深知女孩子没文化没相貌在外面想挣大钱只是天方夜谭。再说从家里带一个人出来就要对她家里父母负责，万一那女孩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自己，吃青春饭也只是比较幸运的一个而已，更多的女孩子为此走上了不归路，村里人就是奇怪，出来打工没挣到钱说你死没出息，挣到了钱又说你钱来得不正经。因此，她也不想自找麻烦带人出来。这段在家的日子，看到村里人对自己的态度和言谈举止，她就明白了一个事实，无论她怎样为村里做好事，大部分人对她是不屑一顾的，自己只是她们荼余饭后的笑料。她也想永远不回来了，可又舍不下年迈的父母，特别是母亲，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哪也不去，死守着这个家，父亲，又是那么爱母亲，母亲不走，他也不走。广州，虽然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可自己总找不到家的感觉，总感到自己是一朵没根的浮萍漂在水上，说不定哪天一阵大风就将自己刮走了。还有毛毛，长大了该怎么办，自己想为村里修路，只是想以后大家看在路的份上不要怎样为难毛毛，让他平安快乐地上学，长大，当然她也为村民的愚昧难过，也不忍看着他们世世代代穷下去。马路通了，桔子园就是一个很好的致富途径。父亲是很好的父亲，只是有点嫉恶如仇，母亲呢，也是善良的母亲，只是她的行为有点令人捉摸不透，偶尔发现她看自己的目光也怪怪的，母亲一直以来也同村民一样看不起自己的钱，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她用辛苦来折磨自己，有什么比自己的母亲不理解自己更令人伤心的？隔着车窗，秀兰看着日渐苍老的父母，心里有点苦涩，喉咙里有点哽，只是一个劲地要她们保重身体，特别是母亲，依然穿着以前的旧粗麻布衣服，她甚至不屑穿自己买给她的真丝汗衫。

“毛毛，同爷爷奶奶说bye―bye。”

毛毛扬起了胖胖的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bye。”

吴福寿吩咐毛毛听妈妈的话，刘淑珍眼圈发红，用衣袖在抹着眼泪，桂花手里提着一包煮熟的鸡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刚从娘家回来，这几个蛋拿给毛毛到路上吃。秀兰妹子，喜海在那边多蒙你照顾，麻烦你带个口信去要他在搞双抢时回来一趟。

“看把你累的。”秀兰递过一块纸巾说：“你放心，我会告诉他的，你在家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秀兰知道容貌有时是留住丈夫的资本，看到桂花晒得又黑又瘦，她想提醒她，但父母在又不好明说，在村里，桂花可能是村里唯一个将自己当朋友的人。

一想起在婆家受的气，桂花眼圈就红了，她说：“如果不是桔子园拖住了身，真想现在同你一起去广州，去那里讨饭也比呆在家中受气强。”

“家和万事兴，别想那么多。”秀兰安慰着说：“毛毛，同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毛毛挥了挥手，毛毛很久没坐车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秀兰倒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