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傻瓜。”小红不屑一顾地说，我们做这一行的也是有档次的，你以为是男人就接。阿兰是什么货色？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到的事，再说，还有避孕套呢，你以为那些臭男人就不怕死？”

“可是，万一得了那种病怎么办？”秀兰还是有点担心。

“只要你自己注意就不会的。”你看我，做这一行快三年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钱也赚了，享受也享受了，你猜我现在存了多少钱？”

秀兰摇摇头，她想知道又怕不知道，这钱，毕竟来得不干净。

“你猜猜看。”

“三年，就算一年一万，差不多有三万吧。”秀兰认为三万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想想看，自已在工厂省吃俭用一年也不过是三千多块钱。

“三万！？”小红夸张地将嘴张成了个o型，继而又笑：“傻瓜，真没见过大钱，告诉你，三万有时还不够我一个月收入呢？”

“一个月？”秀兰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对啊，一个月。”小红翘起二郎腿摇来摇去：“老实告诉你吧，我的存款下个月将突破七位数，这辈子我就算不做事也够用了。”

“七位数？！那，不是上百万了吗？”秀兰的头轰的一声响，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身子也震动了一下。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你愿意，你肯定会超过我。我只是凭相貌心计赚钱，而你比我更聪明，更年轻，那些臭男人的钱比厕纸还多，不要白不要，他们将我们当做泄欲的工具，我们干嘛不能将他们的当成造钱的机器？这样才公平，也许有一天我会得病，但我不怕，我有钱，万一没钱了，我会免费和他们睡觉，让他们罪有应得。”

听着这些话，一股寒气从秀兰心里直窜上来。她拿不定主意该何去何从。

“别傻了，人活着也就那么几十年，轰轰烈烈，爱过恨过也是几十年，平平淡淡劳碌奔波也是几十年，有机会干嘛不把握呢？要不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我才懒得同你说这些呢。”小红拍拍秀兰的肩，忽然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还是处女吧？”

秀兰的脸霎地红了，她眼前又浮出一年前公园里那难堪的一幕，羞耻和痛苦一齐涌上心头。凭什么？男人，仅仅是因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那么轻易而廉价地掠夺走她一生的幸福，如果，如果她的幸福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仅仅只值200块钱。看着秀兰因羞愧而低垂着的柔顺温婉的头，小红以为她不好意思。是的，谁都想象不出象秀兰这种在工厂做的清丽的女孩子会不是处女。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是不是？秀兰，如果是处女，第一个人一定要选一个大款，以你的条件，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小红还在开导她。

“别说了。”秀兰忽然大吼一声，她的心已被疼痛揪成一团，尖锐而撕裂的痛楚正一点点漫淹她全身，象突然做了个恶梦般地因惊吓而泪流满面。

“哎，我同你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嘛，你不愿意也就算了，干嘛哭呢，又没人逼你。”小红显然没想到秀兰会哭，有点手足无措了。

“是啊，又没人逼你。”秀兰边哭边想，可一年前的事难道是自己愿意的吗？人不逼钱逼啊。自己死守的贞操还不只卖了二百块钱？过了好久，秀兰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缓缓地说：“从明天开始，我正式上班。”没有人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时下了多大的决心，也没有人知道她决心牺牲自己的动机，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家人。为了父母的病有钱治，为了妹妹有学上，她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那一年，她十七岁。

秀兰答应正式上班让发廊老板喜出望外，他深知秀兰是一棵不同一般的摇钱树，她的清丽，她的薄施脂粉，她的冷傲让许多上等男人唾涎已久，在整个发廊里，秀兰就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在小红的谆谆教导下，秀兰知道了怎样让客人心甘情愿地掏腰包，怎样让客人流连忘返成为回头客，怎样应付那些难缠的客人。多年以后，秀兰还很感谢小红，她一直认为，没有小红的开导，她至今也许只是被人遗忘在路边的一株小草，一株任何人都可以践踏的小草，实际上她已长成了一棵大树，一棵可以让全家人遮风挡雨的大树。成了发廊的招牌。连老板也要让她三分。别的同意既使嫉妒也只能埋在心里，表面上还得对她笑脸相迎。有了钱，在某种程度上也让她有了尊严。

虽然已陷身风月场，秀兰接客的条件却很苛刻，并不是是男人就接，她在心里暗中定下三个标准：

第一.接待的男人外表上看起来不那么猥琐，要合自己眼缘。

第二.要带避孕套。她怕得性病。

第三.姓李的客人和40岁以上的男人她一律不接。李姓的客人让她想起一直欺压她家的李财成，40岁以上的男人让她想起自己多病的父亲。

当然，所有来消费的客人和发廊内的同事老板都不知道秀兰这内定的规矩，他们只知道秀兰按客条件苛刻，要怎样才算合她的要求他们并不清楚。这也更增添了秀兰的神秘性，他们给秀兰取了个外号“冰芙蓉”。

半年后，秀兰不再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了，她的清新脱俗，她的巧笑嫣然，她的冷若冰霜，让她成了一颗熠熠升起的明珠，她经常薄施胭粉，淡扫娥眉，姿态优雅地斜靠在沙发上或修指甲，或随意翻一本时尚杂志，比起那些浓妆艳抹，叽叽喳喳的同事们，她少了一份俗气，多了一份雅致。她有钱了，多得令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家里修了楼房，父母的病也治好了，妹妹可以穿上漂亮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去上学，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用钱，秀兰似乎实现了自己所有的心愿，可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这一切仿佛漂浮在四周的空气，可以感受到却抓不住，她不敢去想自己的明天是个什么样子，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象工厂妹那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朋友，她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反正一开始就做出了牺牲自己的决定，对于结婚，和一个人相亲相爱过完一辈子，那只是她午夜的梦。在这半年繁华绮丽的日子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是钱，偶尔涌上心头的茫然令她时时陷入一种无助中，以前穷时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打几年工，然后回家找个相爱的人厮守一生，生儿育女，象父亲和母亲，粗茶淡饭却相儒以沫，而如今，日子是透明的，一眼可望到底，喝酒唱歌打麻将上床，消耗了她的体能也消耗了她的精神，她觉得自己成了家门口那截没用的朽木，没有任何希望。有许多人动过包她的心，但她不愿意，她已没有了自尊却还不想失去自由，她现在也不少钱用，被人包，同样是没名没份，胡乱被人加上一个二奶的字眼，还要提心吊胆对方的老婆来查房。何苦呢。当然最主要的也是没有合适的人，有的人有钱年纪太大，有的人年纪不大钱又不多，直到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她遇到了那个美国佬山姆。